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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百十八 元符二年(己卯,1999)

宋朝 续资治通鉴长编 李焘 著

起哲宗元符二年十一月盡其月

  十一月己巳朔,詔汴渠內流屍,其間多非正命,其下合屬相度,令比附京西州軍添置鋪屋,差人巡邏。

  是日,熙河奏种朴戰歿。(布錄朴事具十月二十一日戰歿時。)

  庚午,詔王贍引兵歸邈川。其河南、北戍守人馬,令胡宗回相度,一面從長措置訖奏。(布錄。)

  辛未,詔:定國長公主元符元年南郊合得親屬恩澤二人,特許回授與勾當本宅入內東頭供奉官王承矩、賢妃宋氏親弟良哲各一官,內王承矩與寄資。

  涇原路經略使章楶既應詔發遣兵將赴熙河,即具奏曰:

  一、本路差發人馬往應他路之急,固是臣所願為,但傳聞即是熙河事宜不小,雖未知的實次第,然苗履、姚雄等統兵在邈川等處已至五十日,兵士暴露,未有解嚴之期;如李宗傑之子李世恭、知河州种朴皆已陷歿;其他所聞甚多,未敢以為信,遠近之人甚以為憂。今又差發本路及環慶路兵馬前去,深恐更有疏虞,復為兩路之患,重貽陛下宵旰之憂,臣不得不詳悉奏聞聖聽,各具逐項開說。

  一、臣今月初一日入內內侍省遞具密疏上奏,略言,傳聞苗履、姚雄手下人馬暴露日久,寅夜寒凍,呻吟之聲,所不忍聞。此等事外臣更有所聞,緣難為全信,不敢具錄,奏知陛下。今又準朝旨,差發本路及環慶人馬,即是熙河事宜未得寧貼,恐實有如臣所傳聞事,臣若不言,深慮陛下不知詳悉。

  一、臣聞熙河經略司即今措置似已計窮,別無擘畫,只是趕趁催督將士向前入賊境,不度事勢難易,地里遠近,兵馬彊弱,堪用與不堪用。以寡敵眾,亦有事機,今乃一切不恤,措置如此,深恐日後愈致敗事。

  一、臣聞青唐人結連夏國兵馬作過,大軍若到,賊兵例各竄伏山林川谷隱暗間。官軍搜索掩捕,則不知藏匿之處,坐費糧食,皆無所得,不免卻歸城郭或野寨駐劄。賊眾隨而據險隘斷截糧道,鈔掠官軍。如此雖更盡發諸路兵馬前去救援,必恐無益于事。須是改圖,可望早得寧貼。若不改圖,可惜一路生靈被害。不惟害及一路,若將別路人馬驅迫向前,必又大段傷折。若不大段折傷,亦恐青唐事宜猝未寧貼,別路人馬猝無還歸之期。更乞聖慈詳察。

  一、臣伏聞熙河事前後不一,至如運糧人夫頭口,目前多被殺掠劫奪。如借雇回鶻橐駝千餘頭,皆陷沒無回者,其他孳畜人口可知。亦慮生事,專務彌縫蓋藏,致陛下無由盡知。乞詳臣今月初一日所奏事理,速差親信之人往彼體問,必見子細。審如臣所奏事理,即乞聖慈斷自宸衷,別行講究措置青唐邊事【一】。

  一、臣不知熙河共有若干兵馬,但聞多是蕃兵,若只據本處舊日及新展城寨約度,以本路人馬分布防拓已是闕少,今來更置鄯、湟等州及城砦諸處,未委用甚處人馬經久防守,或且輟熙河新舊城寨人馬往彼。又緣會州、蘭州,通遠軍皆是接連夏國邊面,防守之人既少,夏賊豈不窺伺,別啟姦心?則新舊城寨久遠未可保守。一、臣聞青唐道路山谷險峻,或言有至險處為棧道通行。自河州去青唐約四五百

  里,此後屯戍兵馬既多,不知用何人搬運糧草應副,可以足得歲計?願陛下詔有司約計彼處合用屯戍人馬數目,并計道路遠近,般運合用脚乘雇賃錢物,及如何措置經營般運,并歲計合用若干錢帛糧斛,指甚處所有應副,見今有備與未有備,每年朝廷合添賜若干錢帛與本路轉運使計置,方得足備?

  一、乞陛下詢問主議大臣,假令鄯、湟州事宜便得定奪,可以保全城郭,即不委新造之州,鄰近是何國土,合與不合更置邊寨、堡子、烽臺,通貫血脈,捍禦賊寇,又合添多少戍兵人馬及官員數目?設若新郡所鄰國土,其間有未知朝廷收復建置之意,萬一倔強,時來擾邊,即合如何措置?

  一、議者謂既收復青唐之後,來春便可種青窠、大麥,足以贍軍,陛下聞此言乎?此乃欺陛下之說。臣不敢遠引他事為證,只乞陛下試詢問左右親信之人,昔年先帝初詔熙河招置弓箭手,假錢糧牛具,幾年後方獲耕種之利,便見此言是非。一、今來自關以西以至沿邊鄜延、環慶、涇原、秦鳳路,連值夏秋不熟,斛斗不收,價比舊日三四倍高貴。人民飢餓,不免流移,漸有遺棄兒女,道路之間,往往有之。雖有常平倉斛斗,又緣軍糧乏絕,須趁急且兌那支遣,以此多不得全充賑濟之用。今更開拓疆境,用兵不已,臣竊為陛下憂之。

  一、臣昨赴涇原,朝辭登對之日,親聞陛下聖語,戒臣謹重,言至數次,則知陛下謹于用兵,愛惜財用,凡遣師征討,實不得已而為之也。伏見興師以來,陝西府庫、倉廩儲蓄,內外一空,前後那內藏庫金帛不知其幾千萬數,而陝西目今處處無不闕乏糧草,轉運司計亦無所出,惟是行移公文,指空畫空,郡縣差衙前往指定處般運,多是空回。臣竊恐內藏庫金帛數亦有限,苟遷延歲月,亦慮支那將盡。今日收復青唐等處,大興工役繕全城郭,恐非陛下本意,必有大臣誤陛下者。况諸路進兵攻討,建築城寨彌滿于夏賊境中,賊心恐懼,款塞請和。臣竊觀祖宗以來,能制遠方之命,使之束手破膽,未有如今日,則陛下聖功神德可以誇示萬世。今來正是休兵息民,清心省事之時,惟望陛下深察愚臣之言,斷自宸衷,裁決此事。若更詢問主議大臣,竊恐卻將朝夕已在陛下前講論策畫、專務興師不已之說,遂非掩過,上誤聖聰,願陛下深察。

  一,自紹聖四年以後,諸路興兵進討,更出迭入,修築城寨,未嘗休息。臣不能盡知他路事體,且以本路今年言之:開春即經營進築。三月末調發兵馬。四月初築西安州天都、臨羌等寨。至五月半間分屯。六月又調發兵馬進築定戎寨。七月初,下手工役未了間,又移兵應副進築會州。至八月二十間方回,其間空闕月日,又修置正原等處堡子。及日近添築烽臺,移置堡鋪,拍立界候,連綿興役,未嘗休息,今又差發五千人赴熙河救援。臣勘會每一出師,士卒病患死損,及將帶衣甲逃走,數目不少。此事臣身為將帥,實難言之,然其間目擊邊防安危利害,願陛下深察。黃貼子:臣狀內所陳,每一出師,士卒患病死損及逃走數目不少。且如京西第三將下,因屯戍回日,勘會到軍前帶器甲逃走共一百八十二人,其因病死損及逃亡已獲之人,不在此數。又如本路第一將,且只會到在渭州四指揮,逃走及死亡共一百一人;第二將,只會到在渭州三指揮,逃走及死亡共二百七十五人。以此可見,因逐次興舉,死傷損失人數甚多,今若連綿興舉不已,更恐逃亡死損加倍于日前。伏望聖慈矜察。

  一、本路新展邊面西安州,北近黃河,東據葫蘆河,深入賊境者可百餘里。竊思西賊畏威請命,皆陛下聖德所致,若謂夏人與本路便能解釋仇怨,無乘間窺隙之心,臣不敢知也。其勢自當寅夜設防嚴備,杜絕其姦心,乃為上策。今本路諸將之兵,通正兵及弓箭手共七萬餘人,其間下番正兵,又有在永興及奉天縣者,其餘並分布在涇渭西安州、鎮戎德順軍并新舊城寨,沿邊守禦堡子共七十九處巡防、守把、屯戍。以此可見,分擘得沿邊戍守之兵甚少。今差發馬步軍五千人往熙河,除第一將一千二百人在近裏州軍勾抽前去外,其餘諸將人馬並是于沿邊城寨選擇抽摘差發,雖名五千人數,又各差親兵火頭等人,自是五千六七百人往熙河。萬一西賊張聲欲擊鄯、湟,卻來本路作過,臣曉夕竊憂之,亦望陛下體念本路新開邊面愈遠,與賊結怨最多,特賜主張,非臣一身之幸,實一路之幸,實朝廷之幸。臣衰老愚戇,始終荷陛下恩奨,又得指揮,致仕來春取旨。犬馬之愚,未盡之年,輒思補報萬一,是以自忘觸冒天威之罪,縷縷開陳。(十月二十六日令涇原發兵五千赴熙河,故楶有此奏。此據章楶奏議增入,要須痛加刪削乃可。楶以十一月二日入內侍省遞具此奏,不知降旨如何。)

  癸酉,入內供奉官李彀言:「奉詔照管王子瞎征等赴闕,瞎征、攏拶并邊厮波結、角蟬首領,乞賜忠順等旗,使知朝廷恩寵。內瞎征、攏拶等以忠勇及心白為三等【二】,仍等第推恩,賜以銀帛袍帶,且貸其罪,令赴闕朝見。及選見留諸族首領,自歸順曾立功效之人,權補管勾部族及帶巡檢,請與給俸,將來與正補管勾。」從之。

  乙亥,翰林學士兼侍讀蔣之奇落翰林學士兼侍講【三】,知汝州;寶文閣待制、知開封府呂嘉問落寶文閣待制,知懷州;權吏部尚書葉祖洽罷吏部尚書,知濟州;奉議郎王回特除名勒停:坐與諫官鄒浩語言交通也。奉議郎、勾當雜買務田衍,奉議郎、監元豐庫王琳,奉議郎岑棫,承議郎、祕書省正字吴師禮,宣德郎李友諒並特追一官勒停;宣德郎、祕書郎白時中【四】,宣德郎岑穰,宣德郎、樞密院編修文字張庭堅【五】,吏部員外郎畢漸,考功員外郎蔡蹈,承議郎張琳,太學博士范致虛各衝替【六】;承議郎、監榷貨務陳舉,朝請郎、都官員外郎朱紱,承議郎、諸王府翊善傅楫,通直郎、監在京都麴院胡安修,越州山陰縣主簿范欽君【七】各特追一官勒停;宣德郎、監元豐庫蔣球特衝替;宣德郎、祕書省正字葉承特差替;右侍禁王溥落閤門祗候勒停:坐以銀錢遺浩且致簡敍別也。(尚書省送到御史臺取問所收取到吏部員外郎畢漸稱:趙務本託帶與鄒浩書并還金三兩,自到京未會見,聞鄒浩被責新州,遂寫簡將趙務本所附金與鄒浩。奉敕畢漸特衝替。本所勾到鄒浩供,畢漸所送金等頭主未明,準朝旨取趙務本狀。當月二十七日勾到趙務本取問稱【八】:今年八月間畢漸入京,務本託寄書一封,後至十月間,畢漸差到不得姓名廳子寄書至。務本看書之時,知鄒浩言事得罪,漸因送書時惠金三兩作路費。思之不合與他,懼朝廷問著,供稱務本元少鄒浩金三兩,因漸入京還他,或恐州府來取問時如此供答。務本以此依隨畢漸虛妄供析。奉聖旨:畢漸前斷衝替,私罪事理重,特不用今來赦恩遞減除落,令吏部與外任監當差遣。王回,興化人,元符三年十二月有傳。張庭堅,廣安人,政和元年十二月有傳。吴師禮,杭州人,崇寧五年五月有傳。朱紱,興化人,有行狀無傳。傅楫,興化人,有傳。蔣球,之奇子,元符三年二月二十四日鄒浩等牽復。)

  樞密院言:「已降旨令熙河經略使胡宗回相度賊勢,如王贍在鄯州糧草果是闕乏,即令拘收統制林金、安兒等處城守,將蕃漢兵馬還湟州駐劄。仍嚴切責付將佐于大軍內裏護偽公主及大小首領前來。」時朝廷已議棄青唐,獨未曉然行下耳。是日,三省與樞密院始同進呈种朴戰歿等報,上甚駭之,再三顧問:「此將奈何?」眾皆曰:「賊勢如此,若株守不改圖,即恐王贍一行將士陷歿,則于威靈愈為不便。須至如此指揮,若保全得王贍一行人馬歸邈川,則鄯州徐更措置。」上曰:「溪巴溫如何?」眾亦曰:「王贍朝出鄯州,即巴溫暮入無疑。」上曰:「何以處之?」布曰:「次第不免如折氏府州措置,乃可速定,尚未知巴溫肯聽命否。幸而攏拶已來,庶可與之語。昨青唐初被圍時,章惇便要如府州折氏處置,遂降此詔。」布又言:「种朴被殺,何可但已?兼邈川係隔絕西蕃與夏國交通之地,及河南疊、宕【九】一帶部族見歸明,可因而建置洮州,以成先帝詔旨。兼慶、渭步騎萬人,可令姚雄統領前去,討擊河南作過殺种朴者。如此,則朝廷威靈稍振,而湟、洮之計亦已先定。不爾,邊臣見朝廷已棄青唐,則并洮、湟皆無經營之意矣。」眾皆曰:「然。」上亦然之。又詔李彀相度,如三公主已有來期,即并瞎征、攏拶等赴闕。布因言:「青唐之變如此,政府不得無罪。臣素知人情事理不順,恐必難濟,累曾于陛下前開陳。其後瞎征、攏拶皆出降,臣無復可以啟口,然臣知其不可為而不能固執所見,隨順人言,致誤國事。兼是密院職事,比之眾人,臣罪為最多。」上亦欣納。布又言:「章惇初與張詢、王贍等陰造此事,後又與孫路交通,以此力主其議。臣以為青唐國人不平瞎征父子篡弒,故欲逐之而立董氊之姪。我乃因其擾亂,遂欲奪之,於人情事理不順,明白可知。況朝廷以四海之大,所不足者非地土,安用此荒遠之地?兼青唐管下部族有去青唐馬行六十三日者,如何照管?兼生羌荒忽,語言不通,未易結納,安能常保其人人肯一心向漢?凡此等語皆曾于陛下前敷陳,恐久遠必為患,不謂不旋踵便有此變。蔡卞素不知邊事蕃情,又與惇議論多異,獨於此助惇甚力,今日卻無以處之。至於章惇,初勇于開拓,纔聞青唐被圍,便以書令胡宗回如府州折氏措置。此事不降朝旨,豈可便以告邊臣?又纔聞姚雄于邈川解圍,卻以書令宗回將作過首領家族一處拘管,先執其首領,便從嬰孩以至少壯者一一次第淩遲訖,然後斬首領。如此豈不激怒眾心!」上深駭之,曰:「此是何措置?」布曰:「宗回錄到惇書一一具在,及今日种朴戰歿,氣已消沮,更無處置。臣遂自條今日所陳三事示之,亦莫敢以為不然。如此輕易反覆,豈不上誤國事?」上但再三駭歎其率易也。

  又詔青唐蕃部巴厮雞與東頭供奉官,充本族巡檢,巴厮鐸等並與右侍禁,野氊等並與右班殿直,郍逋等並與指揮使。巴厮雞等首能率神波族向漢,掩擊作過部族,經略司以功狀聞,故有是命。

  丙子,寶文閣直學士、知成都府李南公權戶部尚書,試戶部尚書吴居厚為龍圖閣學士、權知開封府,寶文閣待制、新知瀛州孫路為寶文閣直學士、知成都府。(閏九月七日路自河南改瀛,今自瀛改成都,尋責知興國軍。路墓誌云:自西洛改瀛,留為兵部尚書。尋以龍圖閣學士知成都。未行,落職知興國軍。按實錄不載路為兵書,又不為龍圖,恐墓誌未可信。姑附此,須考。)

  詔贈种朴防禦使,與十資恩澤,賜錢銀絹布各五百,羊酒米麪各五十,母特封郡太君。(布錄甲子。)

  遣內臣犒設熙河戰守蕃漢士卒及支紬絹,環慶、涇原兵未經出入,亦與特支。(布錄。)

  丁丑,胡宗回奏令攏拶作書遣蕃僧往招溪巴溫,許以節度使,依舊管勾青唐部族。(布錄。)

  奉議郎許端卿為刑部員外郎。

  己卯,監察御史石豫言,今臣僚論事,如跡涉暖昧不根,先詢承傳之人察實施行。詔如遇有此等事理,令三省取旨。

  淮南東路提點刑獄朱伯虎知隨州,以奉使無善狀故也。

  鄜延奏,西夏進誓表官稱,昨一奏便蒙聽許,豈敢不依回詔指揮,兼別有謝恩表。詔差工部員外郎韓跂押伴。

  詔諸路未降誓詔以前收接西界投來人戶,候降誓詔,別聽指揮。

  詔熙河尋訪种朴屍首,獲者與銀絹各一百。

  又詔熙河、秦鳳,限百日許逃亡軍人自首,與依舊收管,弓箭手仍免降配。

  庚辰,朝請郎、充祕閣校理、權發遣河東轉運副使郭時亮落祕閣校理,降授朝散郎,以本路提舉常平陳琥言轉運司行遣違戾,致脚乘錢不足故也。

  起居郎孫傑為太常少卿。先是,三省以體量孫傑事進呈,內有差與常安民船及庇贓吏路班等罪,章惇欲黜之,而蔡卞以為復呂溫卿之怨,惇亦以卞為立黨,面相詆訐久之。或有言傑與安民親,而上亦嘉其能擊溫卿,故止罷左史。惇留身論之甚久。既退,曾布再對,上以諭布,且問傑之罪如何。布曰:「臣悉不知所體量事,然傑擊溫卿誠可激賞,若有過,以此少寬假之亦無害。」上曰:「傑擊溫卿誠可嘉,惇與溫卿兄弟誠為黨與。」布曰:「此眾所知,惇既有此嫌,亦不當力乞罷傑。」上曰:「惇必欲罷傑,蔡卞實不曾稱薦傑。傑擊溫卿,張商英以書稱之云:『排巨姦,破大黨。』巨姦、大黨為誰?」布曰:「大黨必是惇。商英乃惇門下士,然亦每事諂奉蔡卞,只如近命蹇序辰詞云:『嘗助國是,豈以一眚,遂忘前功。』朝廷與序辰復職,本無此意,此蓋諂詞。」上曰:「既為惇門下人,又卻如此,士人何可爾?章惇以為可作翰林學士,還作得否?」布曰:「若文采及人望,亦可為之,然不能自立,亦誠如聖諭。」上曰:「如此之人,終不可在朝廷,莫可以作藩,兼誥命亦不甚佳。」上又曰:「章惇只聽賈種民言語,如何?」布曰:「亦有之,然惇、卞亦各有黨,惇所悅即曾旼、周穜之類,卞所悅即鄭居中、鄧洵武、葉棣之徒,要皆不協公議。」布又曰:「聞傑作太常少卿,何以處旼?」上曰:「兩員不妨。」又曰:「旼更不可向上,學問、文詞、吏能皆不易得,但不平穩。」布曰:「陛下知人如此,天下之福,臣復何言。然左右史久闕,今又無人。」上曰:「鄧洵武可否?」布曰:「洵武正如曾旼,文學亦不易得,但附卞太偏,以此為眾所惡。」上曰:「亦別無過惡?」布曰:「彼方在閒地,未有所為,若處之要路,則其資性憸險,未可量也。」布又曰:「從官中文釆可作翰林者卻是安惇,臣亡兄鞏以文章名重一時,稱惇文釆可跂及蘇軾。」上笑曰:「中丞尤難得人。」既而又言:「安惇亦只是章惇門下人,昨舉商英自代,可見也。」布曰:「安惇與商英俱是蜀人,安惇固未免觀望,然粗識深淺,非若蹇序辰之比也。」(傑察訪淮浙,在元年二月一日并十五日,四月十六日呂惠卿以溫卿對獄,乞納節。)翊日,蔡卞亦留身奏事甚久。曾布再對,上諭以卞云不可與惇共處,待過興龍節求去。布曰:「臣昨日蒙聖諭,既退,亦聞惇、卞面相毀訾甚峻,大臣不當如此。」上曰:「失體。章惇多以語言傷人。」布曰:「惇性暴,率多輕發,卞則陰巧,能窺伺其所短,故卞多勝,惇多屈,必無以逃聖鑒。惇知孫傑事既有溫卿之嫌,自不當力爭,亦無可勝之理,惇不識便宜多此類。」上曰:「惇卻言只是孫傑立黨,不是說卞。」布曰:「此乃惇畏卞之詞,卞與惇皆有黨,而卞之黨為多。既已言之,何必更解?」上亦哂之。布曰:「惇之黨衰,卞之黨盛,故眾皆畏卞,而惇亦畏之,謂卞為不立黨,尤不可也。惇、卞紛紛,固未足道,然三省密院皆闕人,陛下不可不留意。宗廟社稷大計,天下安危,士民休戚,只繫此三人者。惇、卞既暌,許將凜凜畏此兩人,不敢啟口。每有一事,惇以為可而卞未答,卞以為可而惇未然,則將莫敢對;直俟兩人者稍同,將乃敢應答。兩人者又交惡,自此政事愈乖謬矣。故上下內外闕官鮮有差除,縱有差除,人必以為不當。兩人好惡各有所偏,各有黨類,若有一人能執義理、持公論以自處,無不可勝人之理。古人云:『正己而物正,未有枉己而能直人者也。』」上云:「深欲補人,卿視在朝誰為可進者?若補得兩人,方不闕事。蔣之奇亦不可得,又適有事。」布曰:「之奇官是太中大夫,數月間未可進職,且移一藩亦可。」上曰:「亦無事,復職亦不妨。」又曰:「年歲間莫卻可用。」布曰:「之奇比在朝廷,頗平穩自守,亦老成故爾。」(案此段原本脫去,今據布錄增入。)上又曰:「韓忠彥可用否?」布曰:「方三省需人,如忠彥輩但恐不濟,須是奈何得此兩人,乃有補。許將固恐懼,以元祐中為執政,常慮為惇、卞所傾;黃履雖或復啟口,又不曉事,亦不為兩人所畏。」上云:「履不曉事,不足道。」布曰:「人君所以垂衣拱手無為而天下治者,以得人也。若廟堂得人,則亦不至每事煩聖聽。」上又問:「吴伯舉如何?」布曰:「亦如曾旼、鄧洵武之徒,陛下論曾旼曲盡之矣,此三人者乃一體之人也。陛下必欲用洵武之徒亦不妨,然須以一正直不附麗於人者兼進之,則人情亦必悅服,獨進洵武輩則不可也。洵武、劉拯輩皆在要路,則卞黨益盛,自章惇以下皆畏之,誰復敢言其短?如此不惟于士類不便,陛下聰明亦從而壅塞,每事愈費力爾。若謂卞無黨,則鄭居中乃王珪壻,何緣得進?劉摯呂大防婿,有敢引之者否?緣居中故,閭邱籲亦得差遣,初改官不作縣,自宮教除通判,皆眾人所不可得也。章惇雖多輕發,至於毀居中輩以至逐方天若,外議翕然稱之。」上又曰:「蔡京亦不平穩。」布曰:「京所引乃天若輩,安得平穩?陛下論人材性行,皆曲盡之矣。」布又曰:「章惇多輕信,初力引序辰、嘉問,既而反為仇怨。嘉問何足引?王安石力欲以為待制而先帝終不與,後處之以光祿卿而已。」上曰:「安石稱道嘉問過當。」布曰:「誠如聖諭。安石平生交游多暌乖,獨與嘉問始終,故稱之太過。作嘉問母祭文云:『是生賢子,經德秉哲。』此乃商周先王之德,嘉問何足以當之?」上笑曰:「安石性強。」布曰:「安石以義理、名節、忠信自任,不肯為非。至于性強,自是以此驕人,故時有過舉,豈他人可比。」上曰:「安石誠近世人所未見。」布曰:「此非可與章惇、蔡卞同日而語。其孳孳于國事,寢食不忘,士人有一善可稱,不問疏遠,識與不識,即日招用。誠近世所無也。」

  辛巳,三省言:「按元豐五年四月詔,見帶館職人依舊,即不供職。如除職事官,校理已上轉一官,校勘減三年磨勘,校書減二年磨勘,並罷。今後更不許帶館職。」詔集賢殿修撰、直龍圖閣、直祕閣依舊外,餘依前詔。先是,上與輔臣言:「先朝既罷館職,後不當復。」曾布曰:「先朝因除職事官既罷,仍與轉一官無害。」章惇等亦以為當罷。布因言:「若總罷則無以待小帥及被奨擢者,先朝以無直祕閣等職名,便除直龍圖閣,誠可惜。」惇等共議定,遂降此詔。(自十月丙辰移此。)

  詔熙河經略司勘會苗履、姚雄、种朴下亡失使臣、士卒人數,并其他戰鬥亡歿之人並勘會聞奏。

  又令李彀因便犒設將士,及密切勘會陣亡人數聞奏。以李夷行言苗履在青唐獲八九百級,失三千餘人及其他使臣、士卒陣亡者甚眾,而經略司失奏故也。(布錄辛巳。十二月十五日夷行罷提舉弓箭手。)

  壬午,錄故蕃官右班殿直雅密男雅星明子為三班借職。

  詔胡宗回休息將士,俟事力全壯,決可取勝,方得前去討擊河南等處作過蕃賊。(布錄甲申,同呈十四日已作聖旨令宗回云云,今附本日。)又立賞錢募捕郎阿章。

  癸未,詔門下、中書後省左、右司見編類臣僚章疏,其已寫錄校對畢,漸次進入。給事中劉拯言:編類元祐臣僚章疏,伏見河南符尹材係知河南府孫固以遺逸薦于朝廷,特授虢州司戶參軍,上太皇太后書語言狂妄指斥,罪不勝戮。詔尹材追毀出身已來文字,仍令河南府體訪有無子孫仕宦,并盡追遺表恩澤。(尹材書今附見,當刪入。虢州司戶參軍、充耀州州學教授臣尹材謹昧死再拜上疏太皇太后陛下,臣伏睹比年以來,陰陽不和,災異數見,五穀薄登,民愈愁困。蓋由陛下未達天意,故災異數出,休祥未應者。臣以此見天意屬于陛下者至深至厚,非疏賤小臣所能測也。陛下因循謙抑,未能仰副天意,故皇天震怒,再三示譴,又徒使所愛赤子橫罹凍餒,以警陛下。豈天意之所欲哉?不得已也。陛下可不懼乎?賤臣愚暗,不足以知天意,試為陛下明其始末,則知天意亦不遠于人情也。仁宗皇帝享國四十二年,仁德可謂厚矣。然不與之子者,臣以此見天之眷佑皇家,有無窮之意,欲使陛下聖子神孫繼繼承承,永為神主,以保天下于億萬年猶未厭也。苟無此意,仁宗皇帝之德,雖百斯男未為過也,然卒不與子者,亦可知矣。天意在主長君,長君則自外入繼大統,欲使吾君知外之事,庶能愛養元元,懷保小民,如商之三宗,以紹湯德,此天意也。若降皇嗣,則必生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耳目之玩足以移人,苟非天生神靈,幼而岐嶷,未有不從其習者也。苟從其習,比之長君,豈可同日道哉!臣于此見天于國家有無窮之意,故復乃眷在于陛下也。先帝一旦宮車晏駕,皇帝幼冲嗣位,萬機之繁,未能獨決,則政將誰出?故在陛下,此天意也。天意豈不以陛下生于勳德之族,長于外宮,稼穡艱難,盡聞之矣,民間疾苦,備知之矣,必能仰副天意以富天下之民,故選擇而在陛下。此非人之所能為也,天也。然則天豈私于陛下之聖,可以託其所愛也?然則天之託于陛下者豈輕乎?如臣之愚,輒不自量,願佐下風。若俟大臣舉薦,則臣之狂言,幾不得聞于左右之聽矣。臣願陛下與皇帝發政于廷,日收民望,只勞陛下德音數句,不出兩旬,澤可加于四海矣。臣之言豈小補哉!臣河南府衣冠之後也。犬馬之齒六十有六,熙寧三年,蒙先帝以遺逸召試,臣以疾不行。元祐元年,守臣孫固又以遺逸舉臣,蒙陛下特旨授臣虢州司戶參軍。次年又蒙陛下除臣耀州州學教授。臣蒙陛下之恩不為淺矣,亦欲未填溝壑之前,少報萬分于陛下。非自薦,陛下無由知臣之能,故臣不忍默默自棄于聖代也。臣是以不避誅夷,上書自薦,伏望太皇太后陛下特出睿斷,召臣暫至闕庭面陳。須至申上者。)

  王贍遣第一副將王仲達與高永年帥騎兵千人衛送遼夏回鶻公主及董氈姊妹等自鄯州至湟州,於是復自湟州至鄯州,往反凡八日。時叛羌所在屯聚,梗塞道路,而省章峽尤甚。(此據隴右錄。)羌酋多羅巴等又與郎阿章相為掎角,乘凍渡河,攻講朱城,數出臕哥、瓦吹、圓堡間,伺便寇鈔。(此據青唐錄十一月事,今附見。)

  甲申,詔發運使勾當公事二人專切措置鹽事,內揚紹荊湖北路、夔州路,李炎江南西路、廣南東路。從中書舍人張商英奏請也。(從商英奏請,以湖北編錄鹽法增入,十月二十二日先差勾仲甫。)

  降授皇城使、康州刺史,熙河蘭會路都鈐轄王愍與轉一官,回授與五服內有官親屬,以進築會川城畢工故也。(元年十月二十二日愍以吉剌為副總管,今年五月踏逐會州則云鈐轄,此又云降授皇城使、康州刺史、都鈐轄當考。)

  秦鳳奏一公城使臣兵馬已棄城歸錯鑿。詔胡宗回具析不奏因依。(布錄甲申。)

  朝請郎、祕閣校理韓治為吏部郎中,依近詔罷館職進官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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