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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百五十一 元豐八年(乙丑,1085)

宋朝 续资治通鉴长编 李焘 著

起神宗元豐八年正月盡是年二月

  春正月戊戌,上寢疾。日昃,三省、樞密院詣內東門請入問聖體,遣勾當御藥院梁從政、劉惟簡傳宣放。宰臣王珪等再附從政奏,乃令從政等引入,見上于福寧殿東寢閤,自是問聖體皆如之。(兩紀並書上有疾。)

  己亥,詔不視事五日。三省、樞密院問疾於福寧殿東寢閤。宰臣言上未視事,應合行事,乞權作聖旨行出以聞,事體稍重者,進畫施行。又言:「六日欲於大慶殿設消災祈福道場七晝夜,罷日,設大醮,啟罷日,三省、樞密院官並宿齋,餘日番宿。在京宮觀寺院各道場七晝夜,差官啟罷。五嶽四瀆,就遣所在長吏準此。」上不能言,首肯之。晚再詣福寧殿【一】,上書字諭王珪等,自來日可只早入。珪等進竹瀝三器。

  詔賀正旦遼使,令六日門辭,授書賜例物。

  庚子,執政官晚再詣內東門,內侍傳宣放。自此日惟一入。

  辛丑,遼使辭於紫宸殿門外。

  壬寅,執政官詣福寧殿東閤問候,奏欲降赦天下,以屢獲豐年,中外嘉靖,方春發生,宜有惠澤為文意,許之。

  自此分宿本廳,右丞李清臣寓門下省。

  甲辰,大赦天下,其赦法用第二等。(兩紀並書赦天下。)

  命戶部侍郎李定權知貢舉。

  乙巳,遣輔臣詣景靈宮行禮。(舊紀書丙午罷朝獻景靈宮。新紀書命輔臣代詣景靈宮。)

  丁未,中書省言上元節欲景靈宮萬壽觀神御殿排設張樂,開諸宮觀寺院門五日,燃燈作樂,及不禁夜、不御宣德門,諸樂藝人賜物,依舊給。從之。

  御輦院言:「禮院定皇太后儀衛:御龍骨垜子直都虞候、都頭各一人,十將、長行各三十人;弓箭弩直指揮使、都、副頭各一人,十將、長行各二十人;內外諸司、局務監官每遇皇太后出,差官管押。乞自今輪本院監官隨行。」從之。

  壬子,皇城使郭忠紹言神臂弓未有教習指揮。詔步人弩手及第一等者並令兼習。

  癸丑,鄜延路經略司言第二、第四、第五將出塞討賊,獲八十八級。詔禁軍、民兵、蕃兵竝與特支錢。第六將解元忠獲五百五十四級,牛羊駝馬萬計。詔賜將官使臣等茶、藥、銀各有差。

  乙卯,上手書字諭王珪等,自今可間日入問。自戊戌上不豫,三省、樞密院日至寢閤,至是上小瘳,故有是旨。

  敕宰臣、樞密、親王齋禱天地、宗廟,三省官、寺監長貳分禱社稷及都內諸神祠。(舊紀書羣臣禱于天地、宗廟、社稷、神祠。新紀書分遣羣臣禱于天地、宗廟、社稷。)

  丁巳【二】,王珪等言聖體向安,御殿有期,臣等不勝欣喜。上欣然首肯之。

  己未,上移御寢閤之東榻。勾當御藥梁從政及醫官陳易簡言於珪等,上昨日行步多,體勞有汗,再感寒氣。珪等欲復日入問候,又以適得間日詔旨,遽復日入,恐人心驚憂,故且間入。

  三省言:「己亥,以上未視事,應合行事,並權作聖旨行訖以聞,稍重者進畫。今聖體向安,前詔欲更不施行。」從之。

  詔:「聞京城內外官吏、軍民、僧道各建祈福道場,今已安和,可令所司慰諭,勿重勞費。其已設道場,聽滿日罷。」

  環慶路經略司言招誘西夏韋州蕃官伯德率丁口二百五十歸附。詔授伯德供備庫副使、本族巡檢,賜銀絹三百。

  辛酉,執政官入至福寧殿,王珪言制勘熙河蘭會路經略司使李憲等案熙河入界賞功狀,欲候御殿取旨。從之。又言元豐五年十一月,詔臣僚上殿劄子並。送中書省取旨,欲有司勘當,小事權進入候畫旨施行;其難行事,中書省收訖,奏候御殿依舊。從之。

  壬戌,河東路轉運司言:「經略司去年三出兵耕種木瓜原等兩不耕地,凡用將兵萬八千五百四十五,馬二千三十六,其費錢七千三百六十五緡,穀八千八十一石,糗糒四萬七千斤,草萬四千三百束。又番上保甲守禦,凡二千六百三十七人,其費錢千三百緡,米三千二百石,役耕民千五百,雇牛千具,皆非民之願。所收麻粟蕎麥萬八千石,草十萬二千,不償所費。又預借本司錢以為子種,至今未償,增人馬防拓之費,仍在年計之外,慮經略司來年再欲耕種,望早賜約束。」樞密院言河東經略司去歲差借民牛耕種葭蘆諸寨田,及發防護軍馬保甲,靡耗極邊貴價糧草錢物,仍奪農時,令民失業,比至收成,不償所費。詔劄與呂惠卿,宜審較利害,無蹈前失。(七年三月二十一日。七月十日可考。)

  癸亥,執政官入至福寧殿,王珪言閤門見謝辭,權放,內不許隨放之人,令入門見,其上殿臣僚非召赴闕者,有奏陳事,權令進入,並至視事依舊。從之。

  二月乙丑朔,詔朝散大夫致仕孫奇、知太醫局潘璟席延賞、教授邵化及赴御藥院祗候,從執政請也。

  丁卯,詔邵州芙蓉、石驛、浮城等峒已修寨鋪,其歸明戶及元省地百姓,如省地法應婚姻、出入、典賣田、招佃客,並聽從便。從知邵州關杞請也。

  庚午,詔河南、大名、潁昌府,鄆、青、揚、鄧州守臣訪諸通醫術者,乘驛赴闕。

  辛未,戶部言福建路轉運副使王子京乞并鄰近兩浙、江南、廣東復禁茶,諸路仍通商,未有朝旨。詔在京及開封府界、陝西路通商之外,並為榷茶地。(七年十月十七日,可考。元祐元年二月二日改此【三】。)

  壬申,詔宣德郎河東相度坑冶孫宰乘驛赴闕,以宰通醫術也。

  丁丑,詔開封府界三路保甲所養官馬生駒,不赴官等量私自市若藏買,并引領牙保及所轄人,各減盜及貿易官馬法一等,許人告,賞錢二十千。

  庚辰,詔州縣社壇用石為主【四】。先是,河東路轉運司申明社用石為主,植木以表之。禮部言:「祭社不屋而壇,當受霜露風雨,以達天地之氣,則用石為主,取其堅久。今太社已用石主,長五尺,方二尺【五】,剡其上,方其下,埋其半。又案禮制,天子社稷方五丈,諸侯半之,州縣社壇石主,尺寸廣長,謂宜半太社之制。」於是下太常寺修入祀儀,而有是詔。

  詔受納稅租,斛加一升、蒿草十束加一為耗,舊例多者及常平租課並依例,蒿草支盡有欠者,耗內聽除二分。

  辛巳,總領熙州蕃兵將皇城使呂吉領高州刺史;同總領皇城使王贍領嘉州刺史;河州蕃兵將皇城使、光州團練使李忠傑領雄州防禦使,又以一官回授其子。岷州蕃兵將皇城使、沂州團練使、帶御器械、權本路都監李祥升,鈐轄蕃官皇城使階州防禦使包順,授其子一官。皇城使、岷州刺史包誠領恩州團練使,皇城使、榮州刺史趙醇忠領光州團練使,皇城使、慶州刺史李藺氊訥支領康州團練使,皇城使、丹州刺史溫玉領榮州團練使,皇城使穎沁薩勒領榮州刺史,左藏庫使若俎沒移為皇城使,餘以功遷者,百二十四人。以熙河蘭會路制置使李憲言,吉等渡河深入賊界轉戰,大敗賊眾,臨陣斬其將色辰岱楚,賞功也。

  是夜四鼓,開寶寺寓禮部貢院火,承議郎韓王冀王宮大小教授兼睦親、廣親宅講書翟曼,奉議郎陳之方、宣德郎太學博士馬希孟,皆焚死,吏卒死者四十人。(兩紀並書開寶寺貢院火。)

  甲申,上第五女卒,母朱德妃也,生始七歲,追封惠國公主。

  丙戌,遣官分禱天地、宗廟、社稷、百神。

  禮部言:順祖及惠明皇后遷主,既藏於夾室,罷忌日行香,請倣僖祖忌日於景靈宮天興殿東設帷故事,遇忌日,於永昌院佛殿之東張幄齋設追薦。詔僖、順、翼祖并后六位,遇忌日並永昌院設幄追薦。

  丁亥,三省言禮部貢院火,試卷三分不收一分,欲令禮部別鎖試。從之。(新紀書令禮部別鎖試。舊紀不書。)

  門下省言:中書錄黃:「前淮南節度推官呂公憲等狀各磨勘當改官,乞下吏部先引驗。」吏部已引驗四人,奏已降出,正月庚子當引見,及未引驗八人,見磨勘十九人。詔:「轉官人依例除官,餘候會問無違礙,依前次先引驗訖,聽其皆引見。後舉主有事故【六】,並不礙引見,候朕御殿日依舊。」

  詔日者火災,可於集禧觀為民祈福道場一月,罷日,設大醮。

  辛卯,詔:「諸朝會,殿中侍御史關牒監察御史,又關牒在京職事官;起居舍人關牒著作祕書郎、著作佐郎,又關牒中書舍人;其餘執事官關牒班內官攝,並報閤門。諸三省御史臺官、寺監長貳、開封府推判官六參,職事官、赤縣丞以上、寄祿陞朝官在京釐務者望參,不釐務者朔參。」

  癸巳,上疾甚,遷御福寧殿東閤之西間。三省、樞密院入問聖體,見上於榻前。王珪言去冬嘗奉聖旨,皇子延安郡王來春出閤,願早建東宮。凡三奏,上三顧,微肯首而已。又乞皇太后權同聽政,候康復日依舊,上亦顧視肯首。既退,移班東間。皇子及皇太后、皇后、朱德妃皆在簾下,珪等奏請皇太后權同聽政,皇太后辭避。入內都知張茂則言皇太后且為國家社稷事大,不宜固辭。珪等請至于再三,皇太后泣許。珪進言自去歲上令皇子侍燕,羣臣皆嘗見之,今必更長立,乞再瞻睹。是月,三省、樞密院、親王,自朔日至今,日由內東門入,問候於福寧殿,惟是日未後再入【七】。

  先是,蔡確疑上復用呂公著及司馬光,則必奪己相,乃與邢恕謀為固位計。恕故與皇太后姪光州團練使公繪、寧州團練使公紀交,(哲宗即位,公繪、公紀乃遷團練使,此時但為刺史,當改之。)上初寢疾,恕密問公繪,具言疾可憂狀,恕聞此,更起邪謀。確嘗遣恕要公繪、公紀,二人辭不往。明日,又遣人招置東府,確曰:「宜往見邢職方。」恕曰:「家有桃着白花,可愈人主疾,其說出道藏,幸留一觀。」入中庭,紅桃花也,驚曰:「白花安在?」恕執二人手曰:「右相令布腹心,上疾未損,延安郡王沖幼,宜早定議,雍、曹皆賢王也。」公繪等懼曰:「君欲禍我家!」徑去。已而恕反謂雍王顥有覬覦心,皇太后將舍延安郡王而立之,王珪實主其事。與內殿承制致仕王棫共造誣謗。棫,開封人,嘗從高遵裕掌機宜于涇原,傾巧士也,故恕因之。又知確與珪素不相能,欲借此以陷珪。

  他日,亟問確曰:「上起居狀比何如?」確曰:「疾向安,將擇日御殿。」恕微哂曰:「上疾再作,失音直視【八】,聞禁中已別有處分,首相外為之主。公為次相,獨不知耶?一日片紙下,以某為嗣,則公未知死所矣。公自度有功德在朝廷乎?天下士大夫素歸心乎?」確竦然曰:「然則計將安出?」恕曰:「延安郡王今春出閤,上去冬固有成言,羣臣莫不知。公盍以問疾率同列俱入,亟於上前白發其端。若東宮由公言而早建,千秋萬歲後,公安如太山矣。」確深然之。恕又曰:「此事當略設備,今與平時不同【九】,庶可以自表見。其曲折第告子厚,同列勿使知。」子厚,章惇字也。確媿謝,謂恕曰:「和叔見子厚,具言之。」惇固凶險,即許諾。遂與確定議,仍約知開封府蔡京以其日領壯士待變于外廷,謂曰:「大臣共議建儲,若有異議者,當以壯士入斬之。」

  是日,三省、樞密院俱入問疾,初亦未敢及建儲事。既退,乃於樞密院南廳共議之。確、惇屢以語迭訟,幸其應對或有差誤,即以珪為首誅。珪口吃,連稱是字數聲,徐曰:「上自有子,復何議!」,蓋珪實無他志,但蓄縮不能先事納說,所以致疑,及是出語,確、惇顧無如珪何。尋復入奏,得請,俱出,逢雍王顥及曹王頵於殿門外,惇更厲聲曰:「已得旨,立延安郡王為皇太子矣!奈何?」顥曰:「天下幸甚。」已而禁中安堵如故。輔臣等各罷歸。翌日,遂立皇太子。

  確、惇、京、恕邪謀雖不得逞,其蹤跡詭祕亦莫辯詰,各自謂有定策功。事久語聞,卒為朝廷大禍,其實本恕發之。(按元豐末建儲事,諸家異說,紹興史官既別加考定,專取元祐舊文,固得真實矣,第恨弗詳。今參取諸書【一○】,稍增益之。推原後來致禍如彼慘毒,敵人遂入中國者,蓋由王珪任首相,不早建白立太子,致蔡確、章惇、蔡京等得乘隙造謗,而萌芽則自邢恕發之。其令蔡京領劊子入內庭,確、惇當時亦必有他說紿珪,故珪不以為疑。然開封知府何與朝廷事,此正坐珪愚闇耳。若珪能即拒絕,既無疑似之跡,則橫禍又何從而來?疑似之跡,當時不過如此耳。其後浸淫轉加增飾,遂有宣訓事、粉昆事、黃履疏、高士京書,至蔡懋宣和間劄子,用誣訕文字,託名御製極矣【一一】,誠可為痛哭也。非建炎初聖主覺悟,果斷明辨,則朝廷之禍豈有極乎?此事既存真實,仍悉取異說附見於後,庶觀者曉然,究其真實謬妄,小人情狀,無所遁逃,亦猶孟子必著許行、楊、墨等語,不用掃除絕滅之也。哲宗新錄宣仁聖烈皇后傳云:先是,元豐七年三月大燕,中燕【一二】,延安郡王侍立,王珪率百官賀。及升殿,神宗又諭王與珪等相見,復分班再拜稱謝。是冬,諭輔臣曰:「明年建儲,當以司馬光、呂公著為師保。」神宗彌留,后敕中人梁惟簡曰:「令汝婦製一黃袍,十歲兒可衣者,密懷以來。」蓋為上倉猝踐祚之備。神宗太母所以屬意於上者,確然先定,無纖介疑。邢恕,傾危士也,少遊光、公著間。蔡確得師保語,求所以結二公者而深交恕。確為右僕射,累遷恕起居舍人。一日確遣恕要后姪光州團練使公繪等,二人辭不往。明日,又遣人招置東府,確曰:「宜往見邢舍人。」恕曰:「家有桃著白花,可愈人主疾,其說出道藏,幸留一觀。」入中庭,紅桃花也,驚曰:「白花安在?」恕執二人手曰:「右丞相令布腹心,上疾未損,延安沖幼,宜早定議,岐、嘉皆賢王也。」公繪等懼曰:「君欲禍吾家!」徑去。已而恕反謂后與珪為表裏,欲捨延安而立其子顥,賴己及惇、確得無變。確使山陵,韓縝簾前具陳恕等所以誣太后者,使還,言者暴其姦,再貶知隨州,尋竄新州。劉摯拜右僕射,恕坐黨與,謫監永州酒稅。新錄載建儲事具此。確貶新州,恕責永州,皆元祐四年五月事。摯拜右僕射,乃六年二月事,不知新錄何故相連書之。恕除起居舍人,在元豐八年七月二十四日,方神宗寢疾時,恕但為職方員外郎。公繪、公紀遷團練使,在哲宗即位後,此時但為刺史耳。新錄稍似牴牾【一三】,今改之。又不知所稱桃著白花出何等文字?當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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