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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百九十六 元符元年(戊寅,1098)

宋朝 续资治通鉴长编 李焘 著

起哲宗元符元年三月癸亥盡其月

  三月癸亥,樞密院言:「司勳員外郎韓粹彥等言:使人在路州、軍諸頓酒食料例已經編定,陳設器皿等亦各新備,惟府界諸頓祗應人等自京差到,及酒食之類未曾豐厚,府界宿頓中路管設處,共差內臣兩人管勾,顯見難以照管。乞今後比附沿路州軍條例【一】,每頓各量添差官,專一管勾,及取沿路諸頓酒食料例一體供應。陳設等亦乞下合屬修換增置。」詔:「更不自京差內官并祗應人等,只委本處令佐管勾排辦,令府界提點司官提舉點檢。其合差祗應人等,許於本處并鄰近縣係將不係將下禁軍內選差。合用器皿陳設什物之類,令府界提點司別行置造,本處置庫收掌。應約束排辦等,并依河北、京西路州軍條例。」(新本刪,要當換此。)

  乙丑,朝散大夫、直祕閣、權陝西轉運使張詢為直龍圖閣、權知熙州。降授通直郎、權管勾熙州事鍾傳再降為宣德郎,添差監永州稅。

  先是,傳再約陸師閔會兵,未至復卻之,秦鳳人馬殆不勝其勞敝。得旨雖不曾赴進築,亦依例特支。傳以勞敝秦鳳兵馬及奏報反覆詭詐,無非欺罔,章惇初欲與散官,而蔡卞謂黃履曾言:「傳雖可罪,然首倡邊事,功亦不可忘。」曾布以為當然。兼德音亦嘗稱「進築之功,傳當居首」,乃有是命。(鄭居中作傳神道碑云:「有告白草原冒賞事,坐責永州監稅」,與曾布日錄不同。紹聖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可考。傳本傳云:「坐議異同,築淺井不成,落職降官。復有告白草原冒賞者,再降宣德郎,責監永州稅【二】、連州別駕,韶州安置。」據曾布日錄,則傳落職降官,不但緣議異同,築淺井不成也。紹聖三年十二月五日,鍾傳以安西城進築,轉通直郎。紹聖四年四月十一日,鍾傳以金城關進築,轉承議郎、直龍圖閣。元符元年正月十七日,鍾傳以出塞討蕩,加集撰。元符元年三月十一日,落集撰。降通直郎。元符元年三月十六日,降宣德、永州監當。元符二年二月二十二日,責連州別駕,韶州安置。元符末,以散官韶州安置復承議郎、知信陽軍。尋改密州,有言者,改澧州。)

  同議熙帥,惇言:「臣敢保張詢可用。如有敗事,臣乞獨任責。」上顧眾人曰:「如何?」布曰:「臣不深知詢,但見惇言詢沈審有斷,可任以事;及章楶昨乞罷,亦乞詢為代。惇身為宰相,當以邊防安危大計為念,若援引親戚,不卹邊計,則罪不容誅。惇既任責,且試用之,如孫路純實穩審,或能辦事,亦未可知。」上曰:「如此,即用張詢。」蓋惇前兩日已嘗密啟,故上許之無難色。

  先是,上累諭詢非帥材。以惇內舉,且乞獨任責,兼舍詢亦未有卓然可用者,遂試用之。

  詔申王佖、端王佶特各每年實給賜公使見錢八千貫。

  三省言:翰林學士承旨蔡京等奏:

  奉敕講議定驗咸陽民段義所獻玉璽,臣等取責段義狀,委於紹聖三年十二月內,於河南鄉劉銀村修造家舍【三】掘土得之,即不是塋域內收到。曾有光照滿室,及篆文官稱。篆文與秦相李斯篆文合,有魚龍鳳鳥之形,是古之蟲篆。攷其體法,自漢唐而下金石遺文,筆法精妍,無若此者。又玉工言,玉璽制作,即非今來工匠可造。臣等取到祕閣所收玉璽譜記錄,與歷代史書參照,皆不相合,今止以歷代正史所載為據,略去諸家與傳注之繆,考驗傳授之實。

  案所獻玉璽,其色綠如藍,溫潤而澤,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壽永昌。」背螭紐五盤,紐閒有小竅【四】,用以貫組。又得玉螭首一,其玉白如膏,亦溫潤,其背亦螭紐五盤,紐閒亦有貫組小竅【五】,其面無文,與璽相合,大小方闊,無毫髮差殊。篆文工作,皆非近世所為。

  臣等今考璽之文,曰「皇帝壽昌」者,晉璽也;曰「受命於天」者,後魏璽也;「有德者昌」者,唐璽也;「惟德允昌」者,石晉璽也;則「既壽永昌」者,秦璽可知。今得璽於咸陽,其玉乃藍田之色,其篆乃李斯小篆體,其文則刻而非隱起,其字則飾以龍鳳鳥魚,乃蟲書鳥跡之法,其制作尚象古而不華於今,所傳古書,莫可比擬,而工作篆文之巧者,亦莫能髣髴,非漢以後所能作亦明矣!

  今陛下仰承天休,嗣守祖宗大寶,而神璽自出,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則天之所畀,烏可忽哉!古之王天下者,其盛莫如周,惟赤刀、宏璧、琬琰、大玉、天球、河圖、舞衣、兌之戈、和之弓、垂之矢以為重寶。漢、晉以來,得寶鼎瑞物猶告廟改元,肆眚上壽,況傳國之器乎!或曰:「秦所作,何足寶哉!」然漢高祖破秦而得之,光武降盆子而受之,至為服用【六】,號曰「傳國」,而祠高廟,賜民爵。若東晉渡江,世以無璽為譏,乃或設譎詐,興師以取之。蓋其重如此。恭惟皇帝陛下事天之誠,事地之孝,明察著見,而盛德日躋,將以合天地之化,故靈符效祉,神寶出應,其所以昭受命,非竭誠盡禮不足以稱。臣等被奉詔旨,得與討論,黜諸家偽說,而斷以正史,考驗甚明。所有玉璽,委是漢以前傳國之寶。法物禮儀,乞所屬施行。詔令禮部、太常寺考按故事,詳定以聞。(正月十七日得玉印,五月一日受。崇寧五年四月李公麟傳載,公麟以為秦璽,議甚詳。要亦不必具載也。)

  御史中丞邢恕言:「張舜民除直龍圖閣、權青州。按舜民資望輕淺,未宜遽得青州。況舜民在元祐閒蹤跡駮雜,今不次擢用,實駭觀聽。義不獲已,須至彈奏,望寢罷。」權殿中侍御史鄧棐言:「張舜民頃在元祐,方大臣變亂成憲,而舜民歷御史、宰屬,但聞助姦,不見正議【七】,論今之法【八】,亦合竄投,不知何名更與進擢?乞追奪成命。」詔張舜民差除指揮更不施行。(十三日除。)

  樞密院言:環慶路經略使孫路奏進築西〈忄祭〉〈口移〉寨畢工,乞賜寨名。 詔賜名橫山寨。(七日賜築兵特支。)

  涇原路經略使章楶奏:

  準樞密院二月二十七日劄子節文坐到聖旨指揮。臣勘會九羊谷已興工築八百步寨,非久可畢,其後石門、床地掌即未曾擇地興工。

  自二月二十六日兵馬入蕃界後,踏逐得九羊谷,去平夏城約三十里,經歷後石門,側近野蠄川,正當西賊來路。若不築堡子,則過往軍民、耕樵之人,不免鈔掠殺戮之患。又床地掌之北,其名泥棚障,亦是要害道路。九羊谷去鎮羌寨約三十里,西面接生界,山川隱暗,皆是賊路。若不築堡子,不惟軍人百姓往來道路梗澀,兼縱招刺得弓箭手,無敢耕者,則是所築之城寨空費財用,所拓之地土徒有虛名而無實利,其間便有增添戍守、兵分力弱之慮。臣所以區區竊欲補全籬落,保聚人民,使荒土變為良田,戍守之兵資藉耕者,如此則國用可省,兵力可彊,天都之地,已是吾土,敵雖倔彊,彼將自斃。

  前曾奏欲於後石門、床地掌建寨築堡,上件地名,並在生界,得之傳聞,即未曾委官踏逐,今來始見的實利害。考覈地理,其後石門去野蠄川,床地掌去泥棚障,並皆密邇。臣既開拓疆土,而更切切於此者,所以為國家建固圉彊兵之利,非作身謀。今準朝旨,罷修元奏堡壘。勘會天都山,乃在九羊谷西北,去鎮羌寨一百餘里,而床地掌、泥棚障實在西邊。鎮羌寨南至懷遠寨,更有木魚川,亦是賊路。縱便將來進築,直據天都,其九羊谷、鎮羌寨西面,亦須有關防,而野蠄川見是賊來之路。臣之管見,所謂緊切者,朝廷乃以為至閑慢。臣欲默默不言,則所築城寨,所拓土地,如前之所陳,欲紛紛辯論,則上拂朝廷指意,必取誅戮。然而身當閫外之寄,圖惟疆事,不為朝廷取信,尚何面目以見將佐士卒哉!繼此或有所為,欲望將佐稟從號令,遵守約束,亦已難矣!伏乞朝廷先罷臣職任,然後選委侍從或親信官按視體量。如臣言繆妄,乞賜重行貶黜,以戒將帥。臣見候進築九羊谷了當,分屯軍馬,起發往渭州聽候指揮次。

  黃貼子:

  臣前年冬蒙陛下召自遠方,付以涇原經略之事。朝廷方議進築,亦嘗至樞密院遍觀臣僚奏陳策畫,以至朝廷論議,未有略及進築葫蘆河、褊江川、前、後石門者,獨鍾傳欲進築南陽川、瓦和市、善征泊伯。已降朝旨,令傳會合熙、秦、涇原三路兵馬進築。臣即時於三省、樞密院臣僚前疏駮其非,因得指揮,令臣自當管認一處。臣既領職任,體究鍾傳所陳,校量利害,未見有可為之理。到官八日,遂建進築石門前後峽、好水河、古高平、褊江等處。幸託陛下威靈,僅能集事。但新開疆土,自熙寧寨以北至平夏城,僅四十里;自古高平西至鎮羌寨五十餘里;自懷遠北至九羊谷,約六十里;自九羊谷東至葫蘆岸【九】,僅五十里。新開疆土所築城寨,直北有大山限隔,賊之來路不過五六處。至於自葫蘆河岸至古高平,正當十川,及懷遠至九羊谷六十里閒,賊之來路甚多。若不相度要害,增築堡寨,則將來必有抄掠之患,客旅往來有害。而二寨聲援不接,空以透漏之法繩將寨官、地分巡檢,雖日行誅責,欲其不透漏,不可也。而議者以臣為老怯。臣年齒七十有二,思慮顛倒,怯害之譏,所不敢辭。唯乞陛下選擇不怯者代臣,庶幾邊事早得允當。

  又去年三月,進築開拓四十餘里,建兩城寨,良田幾萬頃。雖已招到弓箭手,臣今親至其地,只是城寨側近並新築古高平堡左右,方有耕者,纔百分之一。至於平夏城東北至葫蘆河岸,耕夫無敢施工。其地非不美也,其人非不欲也,蓋西賊日夕隱伏,伺隙抄掠,便有殞軀喪命之患,則耕者豈不畏懼!臣得諸將議論,方欲經營添築護耕堡,使人人皆有生業,秋夏田成熟之後,官司計置糧草,不至枉費國用。既得朝旨,一切不敢更有論列。而狂瞽之語,又及閑慢之事,此臣至愚至暗,不敢自欺以希合朝廷也。伏望聖慈深思詳察【一○】,擇才力彊敏,能如朝廷意指之人代臣,早歸田里,幸甚!幸甚!

  又臣本路竊觀李繼和、曹瑋築寨置堡,其意概可考證。三川、定川兩寨,相去纔十八里,而山外堡寨,處處相望,地里至近。西賊尚或寇掠,然不能為大患,扞蔽堅全,至今蒙利。乃能安進弓箭手,闢土力耕,號為富庶之地,而有善戰之兵。如此則有益於國,有利及民。今聞諸路進築,競以深入遠去為能。成城之後,逐路舊額兵馬,必須分差戍守,城寨相去遼遠,他日必有後患。逐路止是舊日之兵,既分布防守新壘,西賊忽然舉國併兵攻圍一路,未知何以支梧?蓋興事不以漸,則聖人有「欲速不達」之戒。臣每思之,竊為寒心。更乞陛下深察愚衷。

  又臣亦知諸路進築,自用一路之兵,指日了當逐處,不獨因高割削成城,而版築之工甚省,蓋非夏國要害之地,故彼亦不來力爭。去歲三月,本路築兩城寨,而西賊傾國之眾雲集。今九羊谷興工三日已後,已有六萬餘騎分布天都山左右,只候中寨人馬齊集,便來掩擊,則本路舉動不可以比方他路也。臣去年嘗委种朴進築褊江,朴堅欲借兵鄰路,自云步騎兵不滿八萬,并不勾集保甲,不敢舉事。今春种朴在環州築灰家觜,只用二萬餘兵,亦有成功。臣竊謂一种朴耳,前日非怯,今日非勇也,蓋事有難易,理有可為不可為,此朴所以或怯或勇也。更望聖慈廣覽兼聽,審觀事勢,察慮賊之爭與不爭,則難易之實,灼然可見矣!

  又泥棚障、大障灣、上下木魚川,皆是西賊來路。今築九羊谷,與鎮羌寨相去不遠,又臣分布兵馬沿路把截,故不敢輒來斷糧運道路。若將來進築天都,全藉大車般運至九羊谷。自九羊谷更不通車行,須當以人夫頭口般運。自鎮羌寨至天都百餘里之閒,賊路既多,臣亦不敢保糧運道路不為西賊隔絕。萬一救東寇西,首擊尾應,豈不危殆?更乞朝廷詳察。

  三省、樞密院勘會:「朝廷昨降指揮,止為九羊谷已建城寨,即後石門、床地掌不須進築,慮虛費公私財力。若逐處合於中路,修築遮護道路耕種堡子,即與古高平、塔子觜事體一般。上件兩處,即不曾奏聽朝旨,今來因何不便行修建?兼朝廷在遠,邊鄙有未盡利害,即當詳具條陳,豈可便奏乞罷任及差官體量,未欲別作行遣?」

  詔令章楶更切相度,如泥棚障等處,合行修築通路堡子,可以遮護得人旅往來及弓箭手耕種。如兵夫未放散之時,即便隨宜修築。若已放散,即指揮姚雄一面經營,候有閒隙修築。仍速具已措置施行次第聞奏。不管將來,卻致賊馬抄掠往來人旅及有妨弓箭手耕種。

  又詔章楶奏報輕易,特降充龍圖閣直學士。(楶以三月五日奏此啟,詔不知是何月日。舊錄於三月十六日略載楶奏,即坐奏報輕易降職。按前云「未欲別作施行」,然則降職必不同日。今但因舊錄,仍取楶奏詳載之。舊錄云:涇原路經略使章楶言:「先準朝旨,後石門、床地掌不得興工,如已興工,速行寢罷。勘會天都山,乃在九羊谷西北,去鎮羌寨百餘里,而床地掌、泥棚障實在西邊。鎮羌寨南至懷遠寨,更有木魚川,亦是賊來路。縱將來進築,直據天都,其九羊谷、鎮羌寨西面亦須有關防。而野蠄川見是賊之行路。乞選侍從或親信官按視體量。如臣謬妄,乞量行貶黜。」詔章楶奏報輕易,特降充龍圖閣直學士。)

  先是,曾布言:「近日邊臣奏報,大抵自肆。如章楶前日議進築事,稍不同,便乞罷任,仍云議者以臣為老怯。此乃章惇與楶家書中語,豈可便輕易書之章奏!」上亦以為不可,令削一職,眾皆以為宜。蔡卞又言:「昨進築九羊谷,不預計置簿掾,卻奏稱旋行般運,亦可罪。」布曰:「此未足言。但以奏報輕易黜之,則諸路皆知警懼。」眾亦然之。遂有是命。(十九日又降一官。)

  尚書省戶部奏請應州、縣當行人吏攬納常平、免役等錢物受贓,乞依重祿公人因職事受乞財物法斷罪,其鄉書手若攬納有贓犯,即乞依近降紹聖常平免役因納受乞錢物法施行。從之。(新削。)

  丙寅,尚書省言:「進奏院承受尚書省、樞密院實封及應入急脚遞文字,並即時發。又承受捕盜、賑濟、災傷、河防緊急及制書并朝廷文字應入馬遞者,並當日發。又承受制書及朝廷文字入步遞者,限一日。餘文書不得過三日。限內有故未畢,監官隨宜量展。」從之。(新削。)

  戶部言:「諸路酒務,乞將大務所收錢數,至歲終先比較祖額。如有虧少,即將比較務收到錢數補填大務虧少。外有剩數,仍依大務見趁祖額,以十分為率,除出二分外,餘數依條紐計合支賞錢,只支與比較監專等,其大務即與免作虧欠。若大務所收課利至歲終比額增剩,比較務至歲終亦須收趁及二分外,其餘增剩錢數與大務所收增剩錢通衮,比較務賞錢仍比附依朝旨減正監官之半。如比較務歲終趁不及二分數目【一一】,其賞錢更不支給。若大務依條合該改正新額,即隨新額,依此施行。」從之。(新本削去。)

  戊辰,寶文閣待制呂嘉問為戶部侍郎。

  詔:「近聞省、寺官多是私謁后族之家,或以邂逅為名,諸處宴聚,當與薄責,庶幾少誡。」吏部郎中方澤、戶部侍郎劉宗傑、戶部員外郎鄭僅各罰金三十斤,衛尉卿陳紘、水部員外郎趙竦各罰金二十斤。方澤知虔州,鄭僅知建州,趙竦知饒州,陳紘提舉崇福宮,劉宗傑管勾太平觀,並任便居住。

  三省言:取到朝奉郎、國子監丞蘇駉狀,內語言不同。詔差安惇同大理寺右治獄長官根治,詣實奏聞。駉,頌子也。

  先是,同知樞密院林希面奏,「蘇駉嘗過臣,言見中丞邢恕,云待教臣過三省」等語。既而又具劄子言:「恕謂駉,欲令希過三省。蔡京於三省有嫌,唯西樞可處。駉謂恕中丞眷遇方隆,他人必未可先。恕曰:「恕與京熟,當且先之。恕於此遲速無所較。」上曰:「此語可怪。」章惇曰:「當召駉至都堂問狀。」上令便召希再對,又言:「臣不敢不以恕語聞者,恐人疑臣有欲三省之意。臣與恕本無他,只緣臣為中書舍人,曾撰呂公著貶詞,深斥其惡。恕本公著門客,素出其門,希純兄弟責望恕以報恩,恕無可為者,故自在言路,力欲攻臣,為呂氏報怨爾。」上默然。希又曰:「恕日夜聲言欲排斥臣,昨李譓公然對人言,曾見諫官有文字攻臣。更倡此語,欲相傾搖。」曾布言曰:「譓之誕妄可罪無疑。豈有安惇欲擊執政,肯於殿廬中以文字先示譓?臣亦聞人言,恕云不擊希,只令希自圖去就。」上曰:「此等語非所問,但如駉所言,則非恕所當預爾。」布又曰:「蔡京與章惇相失,亦首因此。京有兄弟並進之典,而惇昌言於人云:『自三代以來,無此故事。』故京深怨之。」上曰:「朝廷欲用蔡京,則章惇亦管不得。進退執政,豈得由人!」布曰:「非獨進退執政非大臣所可自任,至於侍從近臣,亦當自人主進退,豈大臣所得專!若議論人物及論說事理,亦恐無不可。」上曰:「論人物即不妨。」布曰:「若論議人物,則疏遠小臣言之亦無罪。然章惇所說義理則然,惇但口快,不當於人前昌言爾。以臣度之,惇未必敢於陛下前及此。但京疑其沮己,故怨之深。邢恕亦嘗語人云:『人以恕為附二蔡,恕實不附他,但涉世牢籠,人情所不免爾。』恕榻前之語,乃是公論,意謂於陛下前所陳至公也。然外人但見恕與蔡京及蹇序辰輩甚密,故不能無疑。恕大抵多言多用數,人人欲得其歡心,凡聚會處,必人人挽之,與之附耳私語,然人亦罕以為信也。」上曰:「章惇言,人謂之『邢訓』,云好教訓人。」布曰:「自元豐時已有此名,只如須欲調和不同之人,人各有所守,何可調一也?恕元祐初行之已無效,然為之不已。」上曰:「每來此論事,重鼑反復,未嘗不移數刻,所言者只是居常所論。但每事須更從頭說一遍,極可厭。」布曰:「外間亦常疑其奏對太久。」上曰:「甚久!」希曰:「須半時辰以上。」

  惇尋召駉至都堂問狀。是日,惇以駉所供狀進呈,與希口奏頗異。又言:「恕云:『進退執政,當出人主,雖宰相不得與。』」惇因言:「初問駉時不及此,既供狀乃及此。」上曰:「駉所陳卻如此不同?」希復自辨,上曰:「推治即見虛實。」故有是詔。

  而恕亦以是日對延和殿,奏疏劾希:「纖巧傾險,天下共知。頃事先帝,遣使高麗,臨事辭難,嘗坐譴責。其後止緣王珪主張,再歷文館。先帝前後累有德音,謂為姦邪,播在羣聽,在先朝止於禮部郎官而已。宣仁聖烈皇后垂簾,王珪既死,韓縝首在相位,希與弟旦遂附韓縝。擢希為左司郎中、起居舍人,旦為工部考功郎官。已而梁燾恣橫,兄弟陰相附會,朞年之閒,燾凡再薦旦、希以自代,皆有顯據可以考質。及至李清臣當國,初除寶文閣直學士、知成都府。章惇既至,未行,復留為中書舍人、翰林學士,坐階柄任。考希本末,凡所黨附皆陰邪之臣,其跡甚明,惟稍見抑於先帝之時與元祐二三年閒,其餘無所不利,則其纖巧可見。加之引用親黨,內外姻戚遍列朝路,鮮有遺者。其意乃欲遂擅朝廷以為私計,中外有識,無不知其為真小人。而善諛用事大臣,事之如奴,所欲靡不如意,其勢炎炎,不可容長,臣恐終不利於國家。伏望聖慈出自獨斷,即賜黜罷。」

  上面諭恕曰:「得非以希奏卿與蘇駉言,待教希過三省及蔡京為西樞等語乎?」恕謝不知。上又以駉所供狀諭之,恕言:「偶與駉談命夤緣及此,非有他也。」上曰:「如此乃閑話耳,已差官根治。」恕退,又入劄子言:「臣早來已曾面奏【一二】,臣乃陛下所擢,以為御史中丞,寄之耳目。而林希乃宰相章惇所薦,階緣以至執政【一三】,倚為腹心。希與蘇駉係正親家,駉之兄詒乃希之親壻,駉又因希薦於章惇,用為國子監丞。希方引駉,閑時與臣兩人相對,旁無證佐,又無文字,照據口語,欲以誣臣有意移易大臣。移易大臣乃出陛下獨斷,雖宰臣所不敢與,必待詢訪而後敢言,豈臣力能及!有理甚明。然恐希與駉相結,欲以此誣臣,既已付之吏議,而章惇身為上相,與林希為黨,羣臣畏之如虎,竊恐所差官觀望,或憑無證不實之辭,抑臣依從,其為利害不細。今臣為陛下耳目,希為章惇腹心,天下無不知者。臣不為希所誣,臣留而希去,則權歸人主;希能誣臣,希留而臣去,則權歸宰相。安危禍福之機,在此一舉,欲望陛下深察近臣中非章惇等黨者,令考實其事。臣與駉言,各無證佐文據,所可憑者,有理與無理爾。臣將來若蒙取問,逐次應報訖,須具實封奏知,欲望聖慈詳酌。若臣言無理,不逃聖鑒,臣即甘俟誅貶;若臣言有理,惟望睿慈主張,則臣庶免為文吏之所鍛鍊,用事大臣之所傾擠。此事乃直上繫國體,非止臣蕞爾一身而已,伏望明主留神幸察!」

  恕尋又奏疏曰:「臣已彈擊林希,竊恐大臣陰為朋黨,欲望聖聰以希有誣臣之言,欲不行臣所奏章疏。緣臣欲擊林希,非止今日,其所論希罪惡,並曾先事奏聞,非謂林希見誣,方行彈治。兼臣十九日已前並不知希嘗有誣罔也。原希敢結親黨以無證繆悠之常談,厚誣天子耳目之官,欲以塞臣之言,使不得發,此希之姦謀本情也。大臣黨希者,從而欲實其事,則其助之之意已可見矣。今欲遂如其請,收臣章疏不行,即是林希之姦謀果伸,大臣黨助之意果行,而天子之耳目廢,朝廷之紀綱壞矣!況臣論希罪惡,與今來希所誣臣之語,並不相干。竊計其餘臺諫官亦有章疏擊希,其言自合先次施行,然後別治口語,兩不相妨。伏望陛下特奮威斷,早賜指揮。」

  貼黃:「臣恐大臣或以臺諫為有黨,欲廢其言,如此是大臣為黨也。令兩下皆可相指以為黨,即乞聖意察其孰是孰非,孰邪孰正,孰公孰私。其理是,其跡正,而其心歸於向公者,即不黨;其理非,其跡邪,而其心歸於營私者,乃為黨。以此觀之,不知臺諫為黨邪?大臣為黨邪?心不逃聖鑒矣!」(餘見四月十四日壬辰。)

  申王佖、端王佶陳免守司空,詔並不允。

  戶部言:「楚州奏漣水軍監稅、奉職鄭壽妻室女因姑患消渴日久,遂割股肉供食,已得痊安。乞特賜褒旌,布之天下。」詔賜絹百匹、羊十口、酒十瓶、麪十石。

  大理寺言:乞應大理寺、開封府承受內降公事,並依旨勘斷,各不得奏請移送。從之。

  鄜延路經略司言討蕩夏州一帶人馬族帳得功人。詔等第轉官、減年、支賜。內減年人年限不同者,依條比折【一四】。皇城使已上轉官,減年,並迴授與有官兒男。蕃官如無磨勘年限人,許權寄,再立功通計推恩。(新本刪修云:鄜延路經略司言討蕩夏州族帳得功人【一五】。詔轉官減磨勘年賜物有差【一六】。布錄云:賞鄜延夏州討蕩將佐等。)

  環慶路經略司言進築興平城畢工。詔:「西上閤門使張存,皇城使、通州刺史張誠,皇城副使兼閤門通事舍人种朴為統制兵馬進築興平城橫山寨畢工,兼接納李訛〈口移〉一行歸漢【一七】,張存遷東上閤門使,領成州團練使,陞充本路都鈐轄;張誠遷秦州團練,更轉一官回授與有官兒男;种朴遷文思使。餘次第推恩。」(二月二十九日興平城賜名,三月十六日橫山寨賜名。訛哆來降,在三月十一日。布錄云,賞環慶興平寨進築。布錄戊辰又云,環慶建通塞堡,鄜延修開光堡。按通塞堡畢工在二十四日癸酉。)

  詔,涇原路經略使章楶申請進築措置般運不當,特降一官。(十六日降龍直。布錄:戊辰,楶奏乞令熙秦般運斛斗應副進築,特降一官。)

  又詔,滿志行在軍中,方鍾傳舉動反覆之際,一無奏報,前責太輕,特勒停。

  庚午,幸申王府。

  辛未,幸端王府。

  癸酉,三省言:「提舉荊湖南路常平等事董必奏:『體量到知雷州,朝請郎張逢,同本州官吏至門首接見蘇軾、蘇轍。次日為會,召軾、轍在監司行衙安泊,又令僦進納太廟齋郎吴國鑑宅。逢每月率一兩次移廚傳管待,差白直七人借事。本州海康縣令陳諤差雜直追呼工匠等應副吴國鑑修宅,又勒居民拆退籬脚,闊開小巷,通行人馬,以避轍門巷,及借手力等事。』」詔蘇轍移循州安置,張逢特勒停,陳諤特衝替。本路提點刑獄梁子美既與蘇轍係婚姻之家【一八】,不申明迴避,并其餘監司失覺察,各罰金三十斤。(去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必受命體量。陳天倪作蘇門下語錄云:「公謫官雷州,市中無屋可僦,獨有一富家餘破屋數間可賃,仍與作交易,文契分曉。舍主欲稍完葺,方交舍時,章子厚訪問下州府,發此事,云蘇侍郎強奪雷氏田宅。舍主鞫問,賃契分明,遂已。數年,子厚謫雷州,亦召前人與議,其人曰:『不可。蘇侍郎來,幾驚煞我,今更不敢賃章相公也。』作法自弊如此。」按當時差董必體量,天倪所聞未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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