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宝典
富强富国热爱祖国,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当前位置: 汉程网> 国学> 資治通鑑> 卷第二百四十六 唐紀六十二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四十六 唐紀六十二

北宋 資治通鑑 司馬光主編 著

起著雍敦牂(戊午),盡玄黓閹茂(壬戌),凡五年。

  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開成三年(戊午、八三八年)

  春,正月,甲子,李石入朝,中塗有盜射之,微傷,左右奔散,石馬驚,馳歸第。又有盜邀擊於坊門,斷其馬尾,僅而得免。上聞之大驚,命神策六軍遣兵防衞,敕中外捕盜甚急,竟無所獲。乙丑,百官入朝者九人而已。京城數日方安。

  丁卯,追贈故齊王湊為懷懿太子。

  戊申,以鹽鐵轉運使、戶部尚書楊嗣復,戶部侍郎、判戶部李珏並同平章事,判、使如故。嗣復,於陵之子也。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石,承甘露之亂,人情危懼,宦官恣橫,忘身徇國,故紀綱粗立。仇士良深惡之,潛遣盜殺之,不果。石懼,累表稱疾辭位;上深知其故而無如之何。丙子,以石同平章事,充荊南節度使。

  陳夷行性介直,惡楊嗣復為人,每議政事,多相詆斥。壬辰,夷行以足疾辭位,不許。

  上命起居舍人魏謩獻其祖文貞公笏,鄭覃曰:「在人不在笏。」上曰:「亦甘棠之比也。」

  楊嗣復欲援進李宗閔,恐為鄭覃所沮,乃先令宦官諷上。上臨朝,謂宰相曰:「宗閔積年在外,宜與一官。」鄭覃曰:「陛下若憐宗閔之遠,止可移近北數百里,不宜再用;用之,臣請先避位。」陳夷行曰:「宗閔曏以朋黨亂政,陛下何愛此纖人!」楊嗣復曰:「事貴得中,不可但徇愛憎。」上曰:「可與一州。」覃曰:「與州太優,止可洪州司馬耳。」因與嗣復互相詆訐以為黨。上曰:「與一州無傷。」覃等退,上謂起居郎周敬復、舍人魏謩曰:「宰相諠爭如此,可乎?」對曰:「誠為不可。然覃等盡忠憤激,不自覺耳。」丁酉,以衡州司馬李宗閔為杭州刺史。李固言與楊嗣復、李珏善,故引居大政以排鄭覃、陳夷行,每議政之際,是非鋒起,上不能決也。

  三月,牂柯寇涪州清溪鎮,鎮兵擊卻之。

  初,太和之末,杜悰為鳳翔節度使,有詔沙汰僧尼。時有五色雲見于岐山,近法門寺,民間訛言佛骨降祥,以僧尼不安之故。監軍欲奏之,悰曰:「雲物變色,何常之有!佛若果愛僧尼,當見於京師。」未幾,獲白兔,監軍又欲奏之,曰:「此西方之瑞也。」悰曰:「野獸未馴,且宜畜之。」旬日而斃。監軍不悅,以為掩蔽聖德,獨畫圖獻之。及鄭注代悰鎮鳳翔,奏紫雲見,又獻白雉。是歲,八月,有甘露降於紫宸殿前櫻桃之上,上親采而嘗之,百官稱賀。其十一月,遂有金吾甘露之變。

  及悰為工部尚書、判度支,河中奏騶虞見,百官稱賀。上謂悰曰:「李訓、鄭注皆因瑞以售其亂,乃知瑞物非國之慶。卿前在鳳翔,不奏白兔,真先覺也。」對曰:「昔河出圖,伏羲以畫八卦;洛出書,大禹以敍九疇,皆有益於人,故足尚也。至於禽獸草木之瑞,何時無之!劉聰桀逆,黃龍三見;石季龍暴虐,得蒼麟十六、白鹿七,以駕芝蓋。以是觀之,瑞豈在德!玄宗嘗為潞州別駕,及卽位,潞州奏十九瑞,玄宗曰:『朕在潞州,惟知勤職業,此等瑞物,皆不知也。』願陛下專以百姓富安為國慶,自餘不足取也。」上善之,他日,謂宰相曰:「時和年豐,是為上瑞;嘉禾靈芝,誠何益於事!」宰相因言:「春秋記災異以儆人君,而不書祥瑞,用此故也!」

  夏,五月,乙亥,詔:「諸道有瑞,皆無得以聞,亦勿申牒所司。其臘饗太廟及饗太清宮,元日受朝奏祥瑞,皆停。」

  初,靈武節度使王晏平自盜贓七千餘緡,上以其父智興有功,免死,長流康州。晏平密請於魏、鎮、幽三節度使,使上表雪己;上不得已,六月,壬寅,改永州司戶。

  八月,己亥,嘉王運薨。

  太子永之母王德妃無寵,為楊賢妃所譖而死。太子頗好遊宴,昵近小人,賢妃日夜毀之。九月,壬戌,上開延英,召宰相及兩省、御史、郎官,疏太子過惡,議廢之,曰:「是宜為天子乎?」羣臣皆言:「太子年少,容有改過。國本至重,豈可輕動!」御史中丞狄兼謩論之尤切,至於涕泣。給事中韋溫曰:「陛下惟一子,不敎,陷之至是,豈獨太子之過乎!」癸亥,翰林學士六人、神策六軍軍使十六人復上表論之,上意稍解。是夕,太子始得歸少陽院;如京使王少華等及宦官宮人坐流死者數十人。

  義武節度使張璠在鎮十五年,為幽、鎮所憚;及有疾,請入朝,朝廷未及制置,疾甚,戒其子元益舉族歸朝,毋得效河北故事。及薨,軍中欲立元益,觀察留後李士季不可,衆殺之,又殺大將十餘人。壬申,以易州刺史李仲遷為義武節度使。義武馬軍都虞候何清朝自拔歸朝,癸酉,以為儀州刺史。

  朝廷以義昌節度使李彥佐在鎮久,甲戌,以德州刺史劉約為節度副使,欲以代之。

  開成以來,神策將吏遷官,多不聞奏,直牒中書令覆奏施行,遷改殆無虛日。癸未,始詔神策將吏改官皆先奏聞,狀至中書,然後檢勘施行。

  冬,十月,易定監軍奏軍中不納李仲遷,請以張元益為留後。

  太子永猶不悛,庚子,暴薨,諡曰莊恪。

  乙巳,以左金吾大將軍郭旼為邠寧節度使。

  宰相議發兵討易定。上曰:「易定地狹人貧,軍資半仰度支。急之則靡所不為,緩之則自生變。但謹備四境以俟之。」乃除張元益代州刺史。頃之,軍中果有異議,乃上表以不便李仲遷為辭,朝廷為之罷仲遷。十一月,詔俟元益出定州;其義武將士始謀立元益者,皆赦不問。

  以義昌節度使李彥佐為天平節度使,以劉約為義昌節度使。

  丁卯,張元益出定州。

  庚午,上問翰林學士柳公權以外議,對曰:「郭旼除邠寧,外間頗以為疑。」上曰:「旼,尚父之姪,太后叔父,在官無過,自金吾作小鎮,外間何尤焉?」對曰:「非謂旼不應為節度使也。聞陛下近取旼二女入宮,有之乎?」上曰:「然,入參太皇太后耳。」公權曰:「外間不知,皆云旼納女後宮,故得方鎮。」上俛首良久曰:「然則柰何?」對曰:「獨有自南內遣歸其家,則外議自息矣!」是日,太皇太后遣中使送二女還旼家。

  上好詩,嘗欲置詩學士。李珏曰:「今之詩人浮薄,無益於理。」乃止。

  甲戌,以蔡州刺史韓威為義武節度使。

  河東節度使、司徒、中書令裴度以疾求歸東都,十二月,辛丑,詔度入知政事,遣中使敦諭上道。

  鄭覃累表辭位,丙午,詔:三五日一入中書。

  是歲,吐蕃彝泰贊普卒,弟達磨立。彝泰多病,委政大臣,由是僅能自守,久不為邊患。達磨荒淫殘虐,國人不附,災異相繼,吐蕃益衰。

  文宗開成四年(己未、八三九年)

  春,閏正月,己亥,裴度至京師,以疾歸第,不能入見。上勞問賜賚,使者旁午。三月,丙戌,薨,諡曰文忠。上怪度無遺表,問其家,得半藁,以儲嗣未定為憂,言不及私。度身貌不踰中人,而威望遠達四夷。四夷見唐使,輒問度老少用捨。以身繫國家輕重如郭子儀者,二十餘年。

  夏,四月,戊辰,上稱判度支杜悰之才,楊嗣復、李珏因請除悰戶部尚書,陳夷行曰:「恩旨當由上出,自古失其國者未始不由權在臣下也。」珏曰:「陛下嘗語臣云,人主當擇宰相,不當疑宰相。」五月,丁亥,上與宰相論政事,陳夷行復言不宜使威福在下,李珏曰:「夷行意疑宰相中有弄陛下威權者耳。臣屢求退,苟得王傅,臣之幸也。」鄭覃曰:「陛下開成元年、二年政事殊美,三年、四年漸不如前。」楊嗣復曰:「元年、二年鄭覃、夷行用事,三年、四年臣與李珏同之,罪皆在臣!」因叩頭曰:「臣不敢更入中書!」遂趨出。上遣中使召還,勞之曰:「鄭覃失言,卿何遽爾!」覃起謝曰:「臣愚拙,意亦不屬嗣復;而遽如是,乃嗣復不容臣耳。」嗣復曰:「覃言政事一年不如一年,非獨臣應得罪,亦上累聖德。」退,三上表辭位,上遣中使召出之,癸巳,始入朝。丙申,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鄭覃罷為右僕射,陳夷行罷為吏部侍郎。覃性清儉,夷行亦耿介,故嗣復等深疾之。

  上以鹽鐵推官、檢校禮部員外郎姚勗能鞫疑獄,命權知職方員外郎,右丞韋溫不聽,上奏稱:「郎官朝廷清選,不宜以賞能吏。」上乃以勗檢校禮部郎中,依前鹽鐵推官。六月,丁丑,上以其事問宰相楊嗣復,對曰:「溫志在澄清流品。若有吏能者皆不得清流,則天下之事孰為陛下理之!恐似衰晉之風。」然上素重溫,終不奪其所守。

  秋,七月,癸未,以張元益為左驍衞將軍,以其母侯莫陳氏為趙國太夫人,賜絹二百匹。易定之亂,侯莫陳氏說諭將士,且戒元益以順朝命,故賞之。

  甲辰,以太常卿崔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鄲,郾之弟也。

  八月,辛亥,鄜王憬薨。

  癸酉,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上言:「蕭本詐稱太后弟,上下皆稱蕭弘是真,以本來自左軍,故弘為臺司所抑。今弘詣臣,求臣上聞。乞追弘赴闕,與本對推,以正真偽。」詔三司鞫之。

  冬,十月,乙卯,上就起居舍人魏謩取記注觀之,謩不可,曰:「記注兼書善惡,所以儆戒人君。陛下但力為善,不必觀史!」上曰:「朕曏嘗觀之。」對曰:「此曏日史官之罪也。若陛下自觀史,則史官必有所諱避,何以取信於後!」上乃止。

  楊妃請立皇弟安王溶為嗣,上謀於宰相,李珏非之。丙寅,立敬宗少子陳王成美為皇太子。

  丁卯,上幸會寧殿作樂,有童子緣橦,一夫來往走其下如狂。上怪之,左右曰:「其父也。」上泫然流涕曰:「朕貴為天子,不能全一子。」召敎坊劉楚材等四人、宮人張十十等十人,責之曰:「構會太子,皆爾曹也!今更立太子,復欲爾邪?」執以付吏,己巳,皆殺之。上因是感傷,舊疾遂增。

  十一月,三司按蕭本、蕭弘皆非真太后弟。本除名,流愛州,弘流儋州。而太后真弟在閩中,終不能自達。

  乙亥,上疾少間,坐思政殿,召當直學士周墀,賜之酒,因問曰:「朕可方前代何主?」對曰:「陛下堯、舜之主也。」上曰:「朕豈敢比堯、舜!所以問卿者,何如周赧、漢獻耳。」墀驚曰:「彼亡國之主,豈可比聖德!」上曰:「赧、獻受制於強諸侯,今朕受制於家奴,以此言之,朕殆不如!」因泣下霑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復視朝。

  是歲,天下戶口四百九十九萬六千七百五十二。

  回鶻相安允合、特勒柴革謀作亂,彰信可汗殺之。相掘羅勿將兵在外,以馬三百賂沙陀朱邪赤心,借其兵共攻可汗。可汗兵敗,自殺,國人立〈厂盍〉馺特勒為可汗。會歲疫,大雪,羊馬多死,回鶻遂衰。赤心,執宜之子也。

  文宗開成五年(庚申、八四0年)

  春,正月,己卯,詔立潁王瀍為皇太弟,應軍國事權令句當。且言太子成美年尚沖幼,未漸師資,可復封陳王。時上疾甚,命知樞密劉弘逸、薛季稜引楊嗣復、李珏至禁中,欲奉太子監國。中尉仇士良、魚弘志以太子之立,功不在己,乃言太子幼,且有疾,更議所立。李珏曰:「太子位已定,豈得中變!」士良、弘志遂矯詔立瀍為太弟。是日,士良、弘志將兵詣十六宅,迎潁王至少陽院,百官謁見於思賢殿。瀍沈毅有斷,喜慍不形於色。與安王溶皆素為上所厚,異於諸王。

  辛巳,上崩于太和殿。以楊嗣復攝冢宰。

  癸未,仇士良說太弟賜楊賢妃、安王溶、陳王成美死。敕大行以十四日殯,成服。諫議大夫裴夷直上言期日太遠,不聽。時仇士良等追怨文宗,凡樂工及內侍得幸於文宗者,誅貶相繼。夷直復上言:「陛下自藩維繼統,是宜儼然在疚,以哀慕為心,速行喪禮,早議大政,以慰天下。而未及數日,屢誅戮先帝近臣,驚率土之視聽,傷先帝之神靈,人情何瞻!國體至重,若使此輩無罪,固不可刑;若其有罪,彼已在天網之內,無所逃伏,旬日之外行之何晚!」不聽。

  辛卯,文宗始大斂。武宗卽位。甲午,追尊上母韋妃為皇太后。

  二月,乙卯,赦天下。

  丙寅,諡韋太后曰宣懿。

  夏,五月,己卯,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嗣復罷為吏部尚書,以刑部尚書崔珙同平章事兼鹽鐵轉運使。

  秋,八月,壬戌,葬元聖昭獻孝皇帝于章陵,廟號文宗。

  庚午,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珏坐為山陵使龍輴陷,罷為太常卿。貶京兆尹敬昕為郴州司馬。

  義武軍亂,逐節度使陳君賞。君賞募勇士數百,復入軍城,誅亂者。

  初,上之立非宰相意,故楊嗣復、李珏相繼罷去,召淮南節度使李德裕入朝;九月,甲戌朔,至京師,丁丑,以德裕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庚辰,德裕入謝,言於上曰:「致理之要,在於辯羣臣之邪正。夫邪正二者,勢不相容,正人指邪人為邪,邪人亦指正人為邪,人主辯之甚難。臣以為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藤蘿,非附他物不能自起。故正人一心事君,而邪人競為朋黨。先帝深知朋黨之患,然所用卒皆朋黨之人,良由執心不定,故奸人得乘間而入也。夫宰相不能人人忠良,或為欺罔。主心始疑,於是旁詢小臣以察執政。如德宗末年,所聽任者惟裴延齡輩,宰相署敕而已,此政事所以日亂也。陛下誠能慎擇賢才以為宰相,有奸罔者立黜去之,常令政事皆出中書,推心委任,堅定不移,則天下何憂不理哉!」又曰:「先帝於大臣好為形迹,小過皆含容不言,日累月積,以至禍敗。茲事大誤,願陛下以為戒!臣等有罪,陛下當面詰之。事苟無實,得以辯明;若其有實,辭理自窮。小過則容其悛改,大罪則加之誅譴,如此,君臣之際無疑間矣。」上嘉納之。

  初,德裕在淮南,敕召監軍楊欽義。人皆言必知樞密,德裕待之無加禮,欽義心銜之。一旦,獨延欽義,置酒中堂,情禮極厚;陳珍玩數牀,罷酒,皆以贈之,欽義大喜過望。行至汴州,敕復還淮南,欽義盡以所餉歸之。德裕曰:「此何直!」卒以與之。其後欽義竟知樞密;德裕柄用,欽義頗有力焉。

  初,伊吾之西,焉耆之北,有黠戛斯部落,卽古之堅昆,唐初結骨也,後更號黠戛斯。乾元中為回鶻所破,自是隔閡不通中國。其君長曰阿熱,建牙青山,去回鶻牙,橐駝行四十日。其人悍勇,吐蕃、回鶻常賂遺之,假以官號。回鶻旣衰,阿熱始自稱可汗。回鶻遣相國將兵擊之,連兵二十餘年,數為黠戛斯所敗,詈回鶻曰:「汝運盡矣,我必取汝金帳!」金帳者,回鶻可汗所居帳也。

  及掘羅勿殺彰信,立〈厂盍〉馺,回鶻別將句錄莫賀引黠戛斯十萬騎攻回鶻,大破之,殺〈厂盍〉馺及掘羅勿,焚其牙帳蕩盡,回鶻諸部逃散。其相馺職、特勒厖等十五部西奔葛邏祿,一支奔吐蕃,一支奔安西,可汗兄弟嗢沒斯等及其相赤心、僕固、特勒那頡啜各帥其衆抵天德塞下,就雜虜貿易穀食,且求內附。冬,十月,丙辰,天德軍使溫德彝奏:「回鶻潰兵侵逼西城,亙六十里,不見其後。邊人以回鶻猥至,恐懼不安。」詔振武節度使劉沔屯雲迦關以備之。

  魏博節度使何進滔薨,軍中推其子都知兵馬使重順知留後。

  蕭太后徙居興慶宮積慶殿,號積慶太后。

  十一月,癸酉朔,上幸雲陽校獵。

  故事,新天子卽位,兩省官同署名。上之卽位也,諫議大夫裴夷直漏名,由是出為杭州刺史。

  開府儀同三司、左衞上將軍兼內謁者監仇士良請以開府蔭其子為千牛,給事中李中敏判曰:「開府階誠宜蔭子,謁者監何由有兒?」士良慚恚。李德裕亦以中敏為楊嗣復之黨,惡之,出為婺州刺史。

  十二月,庚申,以何重順知魏博留後事。

  立皇子峻為〈木巳〉王。

  武宗至道昭肅孝皇帝會昌元年(辛酉、八四一年)

  春,正月,辛巳,上祀圜丘,赦天下,改元。

  劉沔奏回鶻已退,詔沔還鎮。

  二月,回鶻十三部近牙帳者立烏希特勒為烏介可汗,南保錯子山。

  三月,甲戌,以御史大夫陳夷行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初,知樞密劉弘逸、薛季稜有寵於文宗,仇士良惡之。上之立,非二人及宰相意,故楊嗣復出為湖南觀察使,李珏出為桂管觀察使。士良屢譖弘逸等於上,勸上除之。乙未,賜弘逸、季稜死,遣中使就潭、桂州誅嗣復及珏。戶部尚書杜悰奔馬見李德裕曰:「天子年少,新卽位,茲事不宜手滑!」丙申,德裕與崔珙、崔鄲、陳夷行三上奏,又邀樞密使至中書,使入奏。以為:「德宗疑劉晏動搖東宮而殺之,中外咸以為冤,兩河不臣者由茲恐懼,得以為辭;德宗後悔,錄其子孫。文宗疑宋申錫交通藩邸,竄謫至死;旣而追悔,為之出涕。嗣復、珏等若有罪惡,乞更加重貶;必不可容,亦當先行訊鞫,俟罪狀著白,誅之未晚。今不謀於臣等,遽遣使誅之,人情莫不震駭。願開延英賜對。」至晡時,開延英,召德裕等入。

  德裕等泣涕極言:「陛下宜重慎此舉,毋致後悔!」上曰:「朕不悔!」三命之坐,德裕等曰:「臣等願陛下免二人於死,勿使旣死而衆以為冤。今未奉聖旨,臣等不敢坐。」久之,上乃曰:「特為卿等釋之。」德裕等躍下階舞蹈。上召升坐,歎曰:「朕嗣位之際,宰相何嘗比數!李珏、季稜志在陳王,嗣復、弘逸志在安王。陳王猶是文宗遺意,安王則專附楊妃。嗣復仍與妃書云:『姑何不效則天臨朝!』曏使安王得志,朕那復有今日?」德裕等曰:「茲事暖昧,虛實難知。」上曰:「楊妃嘗有疾,文宗聽其弟玄思入侍月餘,以此得通指意。朕細詢內人,情狀皎然,非虛也。」遂追還二使,更貶嗣復為潮州刺史,李珏為昭州刺史,裴夷直為驩州司戶。

  夏,六月,乙巳,詔:「自今臣下論人罪惡,並應請付御史臺按問,毋得乞留中,以杜讒邪。」

  以魏博留後何重順為節度使。

  上命道士趙歸真等於三殿建九天道場,親授法籙。右拾遺王哲上疏切諫,坐貶河南府士曹。

  秋,八月,加仇士良觀軍容使。

  天德軍使田牟、監軍韋仲平欲擊回鶻以求功,奏稱:「回鶻叛將嗢沒斯等侵逼塞下,吐谷渾、沙陀、党項皆世與為仇,請自出兵驅逐。」上命朝臣議之,議者皆以為嗢沒斯叛可汗而來,不可受,宜如牟等所請,擊之便。上以問宰相,李德裕以為:「窮鳥入懷,猶當活之。況回鶻屢建大功,今為鄰國所破,部落離散,窮無所歸,遠依天子,無秋毫犯塞,柰何乘其困而擊之!宜遣使者鎮撫,運糧食以賜之,此漢宣帝所以服呼韓邪也。」陳夷行曰:「此所謂借寇兵資盜糧也,不如擊之。」德裕曰:「彼吐谷渾等各有部落,見利則銳敏爭進,不利則鳥驚魚散,各走巢穴,安肯守死為國家用!今天德城兵纔千餘,若戰不利,城陷必矣。不若以恩義撫而安之,必不為患。縱使侵暴邊境,亦須徵諸道大兵討之,豈可獨使天德擊之乎!」

  時詔以鴻臚卿張賈為巡邊使,使察回鶻情偽,未還。上問德裕曰:「嗢沒斯等請降,可保信乎?」對曰:「朝中之人,臣不敢保,況敢保數千里外戎狄之心乎!然謂之叛將,則恐不可。若可汗在國,嗢沒斯等帥衆而來,則於體固不可受。今聞其國敗亂無主,將相逃散,或奔吐蕃,或奔葛邏祿,惟此一支遠依大國。觀其表辭,危迫懇切,豈可謂之叛將乎!況嗢沒斯等自去年九月至天德,今年二月始立烏介,自無君臣之分。願且詔河東、振武嚴兵保境以備之,俟其攻犯城鎮,然後以動武力驅除。或於吐谷渾等部中少有抄掠,聽自讎報,亦未可助以官軍。仍詔田牟、仲平毋得邀功生事,常令不失大信,懷柔得宜,彼雖戎狄,必知感恩。」辛酉,詔田牟約勒將士及雜虜,毋得先犯回鶻。九月,戊辰朔,詔河東、振武嚴兵以備之。牟,布之弟也。

  癸巳,盧龍軍亂,殺節度使史元忠,推陳行泰主留務。

  李德裕請遣使慰撫回鶻,且運糧三萬斛以賜之,上以為疑;閏月,己亥,開延英,召宰相議之。陳夷行於候對之所,屢言資盜糧不可。德裕曰:「今徵兵未集,天德孤危。儻不以此糧噉飢虜,且使安靜,萬一天德陷沒,咎將誰歸!」夷行至上前,遂不敢言。上乃許以穀二萬斛賑之。

  以前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牛僧孺為太子太少師。先是漢水溢,壞襄州民居。故李德裕以為僧孺罪而廢之。

  盧龍軍復亂,殺陳行泰,立牙將張絳。

  初,陳行泰逐史元忠,遣監軍傔以軍中大將表來求節鉞。李德裕曰:「河朔事勢,臣所熟諳。比來朝廷遣使賜詔常太速,故軍情遂固。若置之數月不問,必自生變。今請留監軍傔,勿遣使以觀之。」旣而軍中果殺行泰,立張絳,復求節鉞,朝廷亦不問。會雄武軍使張仲武起兵擊絳,且遣軍吏吳仲舒奉表詣京師,稱絳慘虐,請以本軍討之。

  冬,十月,仲舒至京師。詔宰相問狀,仲舒言:「行泰、絳皆遊客,故人心不附。仲武幽州舊將,性忠義,通書,習戎事,人心嚮之。曏者張絳初殺行泰,召仲武,欲以留務讓之,牙中一二百人不可;仲武行至昌平,絳復卻之。今計仲武纔發雄武,軍中已逐絳矣。」李德裕問:「雄武士卒幾何?」對曰:「軍士八百,外有土團五百人。」德裕曰:「兵少,何以立功?」對曰:「在得人心。苟人心不從,兵三萬何益?」德裕又問:「萬一不克,如何?」對曰:「幽州糧食皆在媯州及北邊七鎮,萬一未能入,則據居庸關,絕其糧道,幽州自困矣!」

  德裕奏:「行泰、絳皆使大將上表,脅朝廷,邀節鉞,故不可與。今仲武先自發兵為朝廷討亂,與之則似有名。」乃以仲武知盧龍留後。仲武尋克幽州。

  上校獵咸陽。

  十一月,李德裕上言:「今回鶻破亡,太和公主未知所在。若不遣使訪問,則戎狄必謂國家降主虜庭,本非愛惜,旣負公主,又傷虜情。請遣通事舍人苗縝齎詔詣溫沒斯,令轉達公主,兼可卜溫沒斯逆順之情。」從之。

  上頗好田獵及武戲,五坊小兒得出入禁中,賞賜甚厚。嘗謁郭太后,從容問為天子之道,太后勸以納諫。上退,悉取諫疏閱之,多諫遊獵。自是上出畋稍稀,五坊無復橫賜。

  癸亥,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鄲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

  初,黠戛斯旣破回鶻,得太和公主;自謂李陵之後,與唐同姓,遣達干十人奉公主歸之於唐。回鶻烏介可汗引兵邀擊達干,盡殺之,質公主,南度磧,屯天德軍境上。公主遣使上表,言可汗已立,求冊命。烏介又使其相頡干伽斯等上表,借振武一城以居公主、可汗。十二月,庚辰,制遣右金吾大將軍王會等慰問回鶻,仍賑米二萬斛。又賜烏介可汗敕書,諭以「宜帥部衆漸復舊疆,漂寓塞垣,殊非良計。」又云:「欲借振武一城,前代未有此比。或欲別遷善地,求大國聲援,亦須於漠南駐止。朕當許公主入覲,親問事宜。儻須應接,必無所吝。」

  武宗會昌二年(壬戌、八四二年)

  春,正月,以張仲武為盧龍節度使。

  朝廷以回鶻屯天德、振武北境,以兵部郎中李拭為巡邊使,察將帥能否。拭,鄘之子也。

  二月,淮南節度使李紳入朝。丁丑,以紳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度支。

  河東節度使苻澈脩杷頭烽舊戍以備回鶻。李德裕奏請增兵鎮守,及脩東、中二受降城以壯天德形勢,從之。

  右散騎常侍柳公權素與李德裕善,崔珙奏為集賢學士、判院事。德裕以恩非己出,因事左遷公權為太子詹事。

四库全书

  • 小说
  • 名著
  • 故事
  • 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