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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卷一百八十三 列傳第一百0八

新唐書 歐陽修等合 著

畢諴 崔彥昭 劉鄴 陸扆 鄭綮 朱朴 韓偓

  畢諴字存之,黃門監構從孫。構弟栩生凌,凌生勻,世失官為鹽估。勻生諴,蚤孤。夜然薪讀書,母卹其疲,奪火使寐,不肯息,遂通經史,工辭章。性端愨,不妄與人交。

  大和中,舉進士、書判拔萃,連中。辟忠武杜悰幕府。悰領度支,表為巡官,又從辟淮南,入拜侍御史。李德裕始與悰同輔政,不協,故出悰劍南東川節度使。故吏惟諴餞訊如平日,德裕忌之,出為慈州刺史。累官駕部員外郎、倉部郎中。故事,要家勢人,以倉、駕二曹為辱,諴沛然如處美官,無異言。宰相知之,以職方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召入翰林為學士。

  党項擾河西,宣宗嘗召訪邊事,諴援質古今,條破羌狀甚悉,帝悅曰:「吾將擇能帥者,孰謂頗、牧在吾禁署,卿為朕行乎?」諴唯唯,即拜刑部侍郎,出為邠寧節度、河西供軍安撫使。諴到軍,遣吏懷諭,羌人皆順向。時戍兵常苦調饟乏,諴募士置屯田,歲收穀三十萬斛,以省度支經費,詔書嘉美。俄徙昭義,又遷河東。河東尤近胡,復脩杷頭七十烽,謹候虜,寇不敢入。

  懿宗立,遷宣武節度使,召為戶部尚書,判度支。未幾,以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再期,固稱疾,改兵部尚書,罷。旋兼平章事節度河中。卒,年六十二。

  諴於吏術尤所長,旣貴,所得祿奉,養護宗屬之乏,無間然。始,諴被知於宣宗,嘗許以相。令狐綯忌之,自邠寧凡三徙,不得還。諴思有以結綯,至太原,求麗姝盛飾使獻。綯曰:「太原於我無分,今以是餌,將破吾族矣。」不受。使者留于邸,諴亦放之。太醫李玄伯者,帝所喜,以錢七十萬聘之,夫婦日自進食,得其歡心,乃進之帝,嬖幸冠後宮。玄伯又治丹劑以進,帝餌之,疽生於背。懿宗立,收玄伯及方士王岳、虞紫芝等,俱誅死。

  崔彥昭字思文,其先清河人。淹貫儒術,擢進士第。數應帥鎮辟奏,於吏治精明,所至課最。累進戶部侍郎。繇河陽節度使徙河東。先是,沙陀諸部多犯法,彥昭撫循有威惠,三年,境內大治,耆老叩闕願留,詔可。

  僖宗立,授兵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判度支。初,楊收、路巖、韋保衡皆坐朋比賄賂得罪死,蕭倣秉政,矯革之,而彥昭協力,故百職脩舉,察不至苛。不六月,遷門下侍郎。帝因下詔暴收等過惡,申勵丁寧,以成其美。

  彥昭雖宰相,退朝侍母膳,與家人齒,順色柔聲,在左右無違,士人多其孝。與王凝外昆弟也。凝大中初先顯,而彥昭未仕,嘗見凝,凝倨不冠帶,嫚言曰:「不若從明經舉。」彥昭為憾。至是,凝為兵部侍郎。母聞彥昭相,敕婢多製履襪,曰:「王氏妹必與子皆逐,吾將共行。」彥昭聞之,泣且拜,不敢為怨。而凝竟免。

  伶人李可及為懿宗所寵,橫甚,彥昭奏逐,死嶺南。累拜兼尚書右僕射,以疾去位,授太子太傅,卒。

  劉鄴字漢藩,潤州句容人。父三復,以善文章知名。少孤,母病廢,三復丐粟以養。李德裕為浙西觀察使,奇其文,表為掌書記。德裕三領浙西及劍南、淮南,未嘗不從,會昌時,位宰相,擢三復刑部侍郎、弘文館學士。

  鄴六七歲能屬辭,德裕憐之,使與其子共師學。德裕旣斥,鄴無所依,去客江湖間。陝虢高元裕表署推官,高少逸又辟鎮國幕府。咸通初,擢左拾遺,召為翰林學士,賜進士第。歷中書舍人,遷承旨。鄴傷德裕以朋黨抱誣死海上,令狐綯久當國,更數赦,不為還官爵,至懿宗立,綯去位,鄴乃申直其冤,復官爵,世高其義。進戶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以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度支。僖宗嗣位,再遷尚書左僕射。

  初,韋保衡、路巖與鄴同秉政,為跡親,俄而蕭倣、崔彥昭得相,罷鄴為淮南節度使、同平章事。黃巢方熾,詔高駢代之,徙節度鳳翔,固辭,還左僕射。帝西狩,追乘輿不及,與崔沆、豆盧瑑匿將軍張直方家,賊捕急,三人不肯臣,俱見殺。

  豆盧瑑者,字希真,河南人。仕歷翰林學士、戶部侍郎,與崔沆皆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日,宣告于廷,大風雷雨拔樹。未幾,及禍。初,咸通中,有治歷者工言禍福,或問:「比宰相多不至四五,謂何?」荅曰:「紫微方災,然其人又將不免。」後楊收、韋保衡、路巖、盧攜、劉鄴、于琮、瑑與沆,皆不得終云。

  陸扆字祥文,宰相贄族孫。客於陝,遂為陝人。光啟二年,從僖宗幸山南,擢進士第,累進翰林學士、中書舍人。扆工屬辭,敏速若注射然,一時書命,同僚自以為不及,昭宗優遇之。帝嘗作賦,詔學士皆和,獨扆最先就,帝覽之,嘆曰:「貞元時,陸贄、吳通玄兄弟善內廷文書,後無繼者,今朕得之。」始,其舉進士時,方遷幸,而六月牓出。至是,每甚暑,它學士輒戲曰:「造牓天也。」以譏扆進非其時。累為尚書左丞,封嘉興縣男。徙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故事,自三省得宰相,有光署錢,留為宴資,學士院未始有,至扆,送光院錢五十萬,以榮近司。進中書侍郎,判戶部。

  嗣覃王以兵伐鳳翔,扆諫曰:「國步方安,不宜加兵近輔,必為它盜所乘,無益也。且親王而屬軍事,必有後害。」帝顧軍興,責扆沮撓,貶峽州刺史。師果敗。久之,授工部尚書。從天子自華州還,以兵部尚書復當國,封吳郡公。

  天復初,帝密語韓偓曰:「陸扆、裴贄孰忠於我?」偓曰:「扆等皆宰相,安有它腸?」帝曰:「外言扆不喜我復位,元日易服奔啟夏門,信不?」偓曰:「孰為陛下言此?」曰:「崔胤、令狐渙。」偓曰:「設扆如是,亦不足責。且陛下反正,扆素不知謀,忽聞兵起,欲出奔耳。陛下責其不死難則可,以為不喜,乃讒言也。」帝遂悟。累兼戶部尚書。

  帝至自鳳翔,大赦天下,諸道皆賜詔,獨不及李茂貞。扆曰「國西,鳳翔為最近,跡其罪固不可赦。然尚脩職貢,朝廷未之絕,無宜於詔書有以異也。」始,崔胤罷相,扆代之。胤內怨望,及是議以為陰有黨附,貶沂王傅,分司東都。胤死,復授吏部尚書,從遷洛。柳璨始附朱全忠,謀去朝廷衣冠有望者,貶扆濮州司戶參軍,殺之白馬驛,年五十九。扆初名允迪,後改云。

  鄭綮字蘊武。及進士第,歷監察御史,擢累左司郎中。困窶甚,丐補廬州刺史。黃巢掠淮南,綮移檄請無犯州境,巢笑,為斂兵,州獨完。僖宗嘉之,賜緋魚。歲滿去,贏錢千緡藏州庫。後它盜至,終不犯鄭使君錢;及楊行密為刺史,送都還綮。王徽為御史大夫,以兵部郎中表知雜事,遷給事中。杜弘徽任中書舍人,綮以其兄讓能輔政,不宜處禁要,上還制書,不報,輒移病去。召為右散騎常侍,往往條摘失政,衆讙傳之,宰相怒,改國子祭酒,議者不直,復還常侍。

  大順後,王政微,綮每以詩謠託諷,中人有誦之天子前者。昭宗意其有所蘊未盡,因有司上班簿,遂署其側曰:「可禮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綮本善詩,其語多俳諧,故使落調,世共號「鄭五歇後體」。至是,省史走其家上謁,綮笑曰:「諸君誤矣,人皆不識字,宰相亦不及我。」史言不妄。俄聞制詔下,歎曰:「萬一然,笑殺天下人!」旣視事,宗戚詣慶,搔首曰:「歇後鄭五作宰相,事可知矣。」固讓,不聽。立朝侃然,無復故態。自以不為人所瞻望,纔三月,以疾乞骸,拜太子少保致任,卒。

  朱朴,襄州襄陽人。以三史舉,繇荊門令進京兆府司錄參軍,改著作郎。乾寧初,太府少卿李元實欲取中外九品以上官兩月俸助軍興,朴上疏執不可而止。

  擢國子毛詩博士。上書言當世事,議遷都曰:「古王者不常厥居,皆觀天地興衰,隨時制事。關中,隋家所都,我實因之,凡三百歲,文物資貨,奢侈僭偽皆極焉;廣明巨盜陷覆宮闕,局署帑藏,里閈井肆,所存十二,比幸石門、華陰,十二之中又亡八九,高祖、太宗之制蕩然矣。夫襄、鄧之西,夷漫數百里,其東,漢輿、鳳林為之關,南,菊潭環屈而流屬於漢,西有上洛重山之險,北有白崖聯絡,乃形勝之地,沃衍之墟。若廣浚漕渠,運天下之財,可使大集。自古中興之君,去已衰之衰,就未王而王。今南陽,漢光武雖起而未王也。臣視山河壯麗處多,故都已盛而衰,難可興已;江南土薄水淺,人心囂浮輕巧,不可以都;河北土厚水深,人心彊愎狠戾,不可以都。惟襄、鄧實惟中原,人心質良,去秦咫尺,而有上洛為之限,永無夷狄侵軼之虞,此建都之極選也。」不報。

  朴為人木彊,無它能。方是時,天子失政,思用特起士,任之以中興,而朴所善方士許巖士得幸,出入禁中,言朴有經濟才,又水部郎中何迎亦表其賢,帝召與語,擢左諫議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素無聞,人人大驚。俄判戶部,進中書侍郎。帝益治兵,所處可一委朴。朴移檄四方,令近者出甲士,資饋饟;遠者以羨餘上。後數月,巖士為韓建所殺,朴罷為秘書監,三貶郴州司戶參軍,卒。

  與朴皆相者孫偓,字龍光。父景商,為天平軍節度使。偓第進士,歷顯官,以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門下,為鳳翔四面行營都統。俄兼禮部尚書、行營節度諸軍都統招討處置等使。始,家第堂柱生槐枝,期而茂,旣而偓秉政,封樂安縣侯。與朴皆貶衡州司馬,卒。

  偓性通簡,不矯飭,嘗曰:「士苟有行,不必以己長形彼短、己清彰彼濁。」每對客,奴童相詬曳仆諸前,不之責,曰:「若持怒心,即自撓矣。」

  兄儲,歷天雄節度使,終兵部尚書。

  韓偓字致光,京兆萬年人。擢進士第,佐河中幕府。召拜左拾遺,以疾解。後遷累左諫議大夫。宰相崔胤判度支,表以自副。王溥薦為翰林學士,遷中書舍人。偓嘗與胤定策誅劉季述,昭宗反正,為功臣。帝疾宦人驕橫,欲盡去之。偓曰:「陛下誅季述時,餘皆赦不問,今又誅之,誰不懼死?含垢隱忍,須後可也。天子威柄,今散在方面,若上下同心,攝領權綱,猶冀天下可治。宦人忠厚可任者,假以恩倖,使自翦其黨,蔑有不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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