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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二史劄记》·卷八 晋书

廿二史劄记 赵翼 著

八王之乱

  惠帝时八王之乱,晋书汇叙在一卷;通鉴纪事本末,亦另为一条。然头绪繁多,览者不易了。今撮叙于此。

  武帝崩,欲以汝南王亮(司马懿之子,武帝叔父),与皇后父杨骏同辅政。骏匿其诏,矫令亮出镇许昌。

  惠帝既立,贾后擅权,杀杨骏,废杨太后,征亮入,与卫瓘同辅政。  楚王玮杀汝南王亮,贾后杀楚王玮

  亮与楚王玮(武帝第五子,惠帝之弟)不协。玮谄于贾后,诬亮、瓘有废立之谋。后乃使帝诏玮杀亮、瓘,又坐玮以矫杀亮、瓘之罪,即日杀玮。

  后益肆淫恣,废太子遹(惠帝长子,非贾后生),弑杨太后。

  赵王伦杀贾后  时赵王伦在京师(懿第九子,惠帝之叔祖),素谄贾后。其嬖人孙秀说以“太子之废,人言公实与谋,宜废后以雪此声。”伦从之。秀又恐太子聪明,终有疑于伦,不如待后杀太子而废后,为太子报仇,可以立功。乃使后党讽后,后果杀太子。伦遂矫诏,与齐王冏(齐王攸之子,惠帝从弟)率兵入宫,废后,幽于金墉城,寻害之。

  伦自为相国、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孙秀等恃势肆横。冏内怀不平,秀觉之,出冏镇许昌。

  齐王冏杀赵王伦

  伦僭位,以惠帝为太上皇,迁于金墉。于是冏及河间王容(司马孚之孙,惠帝从叔,时镇长安)、成都王颖(武帝第十六子,惠帝之弟,时镇邺中)共起兵讨伦。伦兵败,其将王舆废伦斩秀,迎惠帝复位。伦寻伏诛。颖遂还邺。冏入京,帝拜冏大司马,如宣、景辅魏故事。

  长沙王乂杀齐王冏

  冏大权在握,沉湎酒色,不入朝,坐召百官,恣行非法。有校尉李含奔于长安,诈称有诏使河间王容讨冏,容遂上表“请废冏,以成都王辅政。”并檄长沙王乂为内主(武帝第六子,惠帝之弟)。冏遣兵袭乂,乂径入宫,奉帝讨斩冏。

  河间王容杀长沙王乂

  容本以乂弱冏强,冀乂为冏所杀,而以杀乂之罪讨之,因废帝立颖,己为宰相,可以专政。及乂先杀冏,其计不遂。颖亦以乂在内,己不得遥执朝权。于是容遣将张方,率兵与颖同向京师。帝又诏乂为大都督,拒方等,连战,先胜后败。东海王越在京(司马泰之子,惠帝从叔祖)虑事不济,与殿中将收乂送金墉,又为张方所杀。颖入京,寻还于邺。

  东海王越杀河间王容

  容表颖为皇太弟,位相国,乘舆服御及宿卫兵皆迁于邺,朝政悉颖主之。左卫将军陈眕不平,奉帝讨颖。颖遣将石超,败帝于荡阴。超遂以帝入于邺。平北将军王浚起兵讨颖,颖战败,仍拥帝还洛阳。时容遣张方救颖,方遂挟帝及颖归于长安。容废颖,立豫章王炽(武帝第二十五子,惠帝之弟,是为怀帝)为皇太弟。东海王越,自徐州起兵迎大驾。容又命颖统兵拒之,河桥战败,越兵入关,奉惠帝还洛阳。颖窜于武关、新野间,有诏捕之,为刘舆所害。容亦单骑逃太白山,其故将迎入长安。有诏征容为司徒,容入京,途次为南阳王模所杀。

  惠帝崩,怀帝即位。越出讨石勒而卒。

  此八王始末也。

  赵王伦将篡时,淮南王允(武帝子,惠帝弟)在京师举兵欲诛伦,为伦所杀。又吴王晏(亦武帝子)亦助淮南王允攻伦,兵败被废。后长沙王乂及成都王颖相攻时,晏又为前锋都督。此二王俱不在八王之内。  晋书所记怪异

  采异闻入史传,惟晋书及南北史最多,而晋书中僭伪诸国为尤甚。

  刘聪时,有星忽陨于平阳,视之则肉也。长三十步,广二十七步。臭闻数里。肉旁有哭声。聪后刘氏,适产一蛇一虎,各害人而走。寻之,乃在陨肉之旁,哭声乃止。

  又豕与犬交于相国府门,豕著进贤冠,犬冠武冠带绶。豕、犬并升御座,俄而斗死。  聪子约死,一指犹暖,遂不殡。及苏,言“见刘渊于不周山,诸王将相皆在,号曰‘蒙珠离国’。渊谓曰‘东北有遮须夷国,无主,待汝父为之,三年当来,汝且归。’既出,道过一国,曰‘猗尼渠余国’,引约入宫,与一皮囊,曰‘为我寄汉皇帝刘郎,后来,当以小女相妻。’约归,置皮囊于几。俄而苏,几上果有皮囊,中置白玉一方,题曰‘猗尼渠余国天王敬寄遮须夷国天王,岁摄提,当相见。’”聪闻之曰“如此,吾不惧死也。”至期,聪果死。

  刘曜时,西明门风吹折大树,一宿而变为人形,发长一尺,须眉长二寸,有敛手之状,亦有两脚,惟无目、鼻。每夜有声,十日而柯条遂成大树。

  石虎时,太武殿所画古贤像,忽变为胡。旬余,头皆缩入肩中。

  此数事犹可骇异,而皆出于刘、石之乱,其实事耶?抑传闻耶?刘、石之凶暴本非常,故有非常之变异以应之,理或然也。

  他如干宝父死,其母妒以父所宠婢推入墓中。后十余年,宝母亡,开墓合葬,而婢伏棺如生,经日而苏,言“其父常取饮食与之,在地中亦不恶。”既而嫁之,生子。此事殊不可信,然宝因此作搜神记,自叙其事如此。若果非真,岂肯自讦其父之隐及母之妒耶?

  则天地之大,何所不有也!至晋书所载怪异尚多,固不必一一为之辨矣!

  东晋多幼主

  晋南渡后,惟元帝年四十二即位,简文帝年五十一即位,其余则践阼时多幼弱。

  明帝二十四岁,成帝五岁,康帝二十一岁,穆帝二岁,哀帝二十三岁,废帝二十一岁,孝武帝十二岁,安帝二十二岁,至恭帝即位,年三十二,而国已归刘宋矣!

  盖运会方隆,则享国久长,生子亦早,故继体多壮年,所谓国有长君,社稷之福也。及其衰也,人主既短祚,嗣子自多幼冲,固非人力所能为矣!

  然东晋犹能享国八、九十年,则犹赖大臣辅相之力。

  明帝、成帝时,有王导、庾亮、郗鉴等。康帝、穆帝时,有褚裒、庾冰、蔡谟、王彪之等。孝武时有谢安、谢元、桓冲等。

  主虽孱弱,臣尚公忠,是以国脉得以屡延。一桓温出而宗社几移,迨会稽王道子昏庸当国,元显以狂愚乱政,而沦胥及溺矣!国家所贵有树人之计也。

  晋帝多兄终弟及

  晋司马师、司马昭相继专魏政,是开国时已兄弟相继。  后惠帝以太子太孙俱薨,立弟豫章王炽为皇太弟,即位是为怀帝。

  成帝崩,母弟岳立,是为康帝(皆庾后出)。

  哀帝崩,母弟奕立,是为废帝海西公(皆章太妃出)。

  安帝崩,母弟德文立,是为恭帝(皆陈太后出)。

  以后惟北齐文宣、孝昭、武成,亦兄弟递袭帝位。然孝昭废济南王而自立,武成废乐陵王而自立,非晋之依次而立也。

  愍元二帝即位

  晋怀帝,永嘉五年,为刘曜所掳。次年,贾疋等已奉秦王邺为皇太子,都于长安,然犹未即尊位,直至永嘉七年,怀帝崩问至,始称帝,是为愍帝。

  愍帝,建兴四年,降于刘曜。次年,元帝称晋王于建康,亦未即尊位。又明年,愍帝崩问至,始称帝。  流离倾覆中,尚有不忍其君之意,可谓合乎礼之变者也。  僭伪诸君有文学  晋载记,诸僭伪之君,虽非中国人,亦多有文学。  刘渊少好学,习毛诗、京氏易、马氏尚书,尤好左氏春秋、孙吴兵法,史汉诸子无不综览。尝鄙隋、陆无武,绛、灌无文,一物不知,以为君子所耻。其子刘和亦好学,习毛诗、左氏春秋、郑氏易。和弟宣师事孙炎,沈精积思,不舍昼夜。尝读汉书至萧何、邓禹传,未尝不反覆咏之。

  刘聪幼而聪悟,博士朱纪大奇之。年十四,究通经史,兼综百家之言,工草、隶,善属文。著述怀诗百余篇,赋、颂五十余篇。

  刘曜读书,志于广览,不精思章句,亦善属文,工草、隶。小时避难,从崔岳质通疑滞。既即位,立太学于长乐宫,立小学于未央宫,简民闲俊秀千五百人,选朝廷宿儒教之。

  慕容皝尚经学,善天文。即位后立东庠于旧宫,赐大臣子弟为官学生,亲自临考。自造太上章,以代急就。又著典诫十五篇,以教胄子。

  慕容隽亦博观图书。后慕容宝亦善属文,崇儒学。

  苻坚八岁,向其祖洪请师就学,洪曰“汝氐人,乃求学耶?”及长,博学多才艺。既即位,一月三临太学,谓“躬自奖励,庶周、孔之微言不坠。”诸非正道者,悉屏之。自永嘉之乱,庠序无闻,至是学校渐兴。

  符登长而折节,博览书传。

  姚兴为太子时,与范勖等讲经籍,不以兵难废业。时姜龛、淳于岐等皆耆儒硕德,门徒各数百人,兴听政之暇,辄引龛等讲论。淳于岐疾,兴亲往问疾,拜于床下。  姚泓博学善谈论,尤好诗咏,王尚、段章以儒术,胡义周、夏侯稚以文学,皆尝游集。  李流少好学,李庠才兼文武,曾举秀异科。

  沮渠蒙逊博涉群史,晓天文。

  赫连勃勃闻刘裕遣使来,预命皇甫徽为答书,默诵之。召裕使至前,口授舍人为书。裕见其文曰“吾不如也!”

  此皆生于戎羌,以用武为急,而仍兼文学如此,人亦何可轻量哉!

  九品中正

  魏文帝初定九品中正之法,郡邑设小中正,州设大中正。由小中正品第人才以上大中正,大中正核实以上司徒,司徒再核,然后付尚书选用。此陈群所建白也。

  然魏武时,何夔疏言“今草创之际,用人未详其本,是以各引其类。宜先核之乡闾,使长幼顺序,无相逾越,则贤不肖先分。”(夔传)杜恕亦疏言“宜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皆有事效,然后察举,试辟公府。”(恕传)此又在陈群之前。

  盖汉以来,本以察举孝廉为士人入仕之路。迨日久弊生,夤缘势利,猥滥益甚。故夔等欲先清其源,专归重于乡评,以核其素行。群又密其法而差等之。固论定官才之法也。

  然行之未久,夏侯元已谓“中正干铨衡之权。”(元传)而晋卫瓘亦言“魏因丧乱之后,人士流移,考详无地,故立此法,粗具一时选用。其始乡邑清议,不拘爵位,褒贬所加,足为劝励,犹有乡论余风。其后遂计资定品,惟以居位为重。”是可见法立弊生,而九品之升降,尤易淆乱也。

  今以各史参考,乡邑清议亦时有主持公道者:

  如陈寿遭父丧,有疾,令婢丸药,客见之,乡党以为贬议,由是沉滞累年。张华申理之,始举孝廉。(寿传)

  阎乂亦西州名士,被清议,与寿皆废弃。(何攀传)

  卞粹因弟裒有门内之私,粹遂以不训见讥,被废。(卞壶传)

  并有已服官而仍以清议升黜者:  长史韩预强聘杨欣女为妻,时欣有姊丧未经旬,张辅为中正,遂贬预以清风俗。(辅传)

  陈寿因张华奏,已官治书侍御史,以葬母洛阳,不归丧于蜀,又被贬议,由此遂废。(寿传)

  刘颂嫁女于陈峤,峤本刘氏子,出养于姑,遂姓陈氏。中正刘友讥之。(颂传)  李含为秦王郎中令,王薨,含俟葬讫,除丧。本州大中正以名义贬含,傅咸申理之,诏不许,遂割为五品。(含传)

  淮南小中正王式,父没,其继母终丧,归于前夫之子,后遂合葬于前夫。卞壶劾之,以为犯礼害义,并劾司徒及扬州大中正、淮南大中正含弘徇隐,诏以式付乡邑清议,废终身。(壶传)

  温峤已为丹阳尹,平苏峻有大功,司徒长史以峤母亡,遭乱不葬,乃下其品。(愉传)  是已入仕者,尚须时加品定,其法非不密也。且石虎诏云“魏立九品之制,三年一清定之,亦人伦之明镜也。先帝黄纸(诏书)再定,以为选举。今又阅三年,主者更铨论之。”是魏以来尚有三年更定之例,初非一经品定,即终身不改易。其法更未尝不详慎也。

  且中正内,亦多有矜慎者:  如刘毅告老,司徒举为青州大中正,尚书谓“毅既致仕,不宜烦以碎务。”石鉴等力争,乃以毅为之。铨正人流,清浊区别,其所弹贬,自亲贵者始。(毅传)

  司徒王浑,奏周馥理识清正,主定九品,检括精详,褒贬允当。(馥传)

  燕国中正刘沈,举霍原为二品,司徒不过,沈上书谓“原隐居求志,行成名立。”张华等又特奏之,乃为上品。(李重传、霍原传)

  张华素重张轨,安定中正蔽其善,华为延誉,得居二品。(轨传)

  王济为太原大中正,访问者论邑人品状,至孙楚则曰“此人非卿所能目,吾自为之。”乃状曰“天才英博,亮拔不群。”(楚传)  华恒为州中正,乡人任让轻薄无行,为恒所黜。(恒传)

  韩康伯为中正,以周勰居丧废礼,脱落名教,不通其议。(康伯传)

  陈庆之子暄以落魄嗜酒,不为中正所品,久不得调。(庆之传)

  此皆中正之秉公不挠者也。

  然进退人才之权,寄之于下,岂能日久无弊?  晋武为公子时,以相国子当品,乡里莫敢与为辈,十二郡中正共举郑默以辈之。(默传)

  刘卞初入太学,试经当为四品,台吏访问(助中正采访之人)欲令写黄纸一鹿车,卞不肯,访问怒言于中正,乃退为尚书令史。(卞传)

  孙秀初为郡吏,求品于乡议,王衍从兄戎劝品之。及秀得志,朝士有宿怨者皆诛,而戎、衍获济。(戎传)

  何劭初亡,袁粲(晋臣,非宋袁粲)来吊,其子岐辞以疾,粲独哭而出曰“今年决下婢子品。”王铨曰“岐前多罪时,尔何不下?其父新亡,便下岐品。”人谓畏强易弱也。(何劭传)

  可见是时中正所品高下,全以意为轻重。

  故段灼疏言“九品访人,惟问中正。据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孙,即当途之昆弟。”(灼传)刘毅亦疏言“高下任意,荣辱在手,用心百态,求者万端。”(毅传)此九品之流弊,见于章疏者。

  真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高门华阀有世及之荣,庶姓寒人无寸进之路。选举之弊至此而极。然魏晋及南北朝三、四百年,莫有能改之者,盖当时执权者即中正高品之人,各自顾其门户,固不肯变法,且习俗已久,自帝王以及士庶皆视为固然,而无可如何也。

  六朝清谈之习

  清谈起于魏正始中(齐王芳)。

  何晏、王弼祖述老庄,谓“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无者也,开物成务,无往而不存者也。(王衍传)  是时阮籍亦素有高名,口谈浮虚,不遵礼法。(裴頠传)

  籍尝作大人先生传,谓“世之礼法君子,如虱之处裈。”(阮籍传)

  其后王衍、乐广慕之,俱宅心事外,名重于时。天下言风流者,以王、乐为称首。(乐广传)

  后进莫不竞为浮诞,遂成风俗。(王衍传)  学者以老庄为宗而黜六经;谈者以虚荡为辨而贱名检;行身者以放浊为通而狭节信,仕进者以苟得为贵而鄙居正,当官者以望空为高而笑勤恪。(愍帝纪论)

  其时未尝无斥其非者。

  如刘颂屡言治道。傅咸每纠邪正,世反谓之俗吏。裴頠又著崇有论以正之。(頠传)

  江惇亦著通道崇检论以矫之。(惇传)

  卞壶斥王澄、谢鲲,谓“悖礼伤教,中朝倾覆,实由于此。”(壶传)  范宁亦谓“王弼、何晏二人之罪,深于桀纣。”(宁传)

  应詹谓“元康以来,贱经尚道,永嘉之弊由此。”(詹传)

  熊远、陈頵各有疏论。

  莫不大声疾呼,欲挽回颓俗。而习尚已成,江河日下,卒莫能变也。

  今散见于各传者:

  裴遐善言元理,音词清畅,泠然若琴瑟。尝与郭象谈论,一座尽服。(遐传)  卫玠善玄言,每出一语,闻者无不咨叹,以为入微。王澄有高名,每闻玠言,辄叹息绝倒。后过江与谢鲲相见,欣然言论终日。王敦谓鲲曰“昔王辅嗣吐金声于中朝,此子复玉振于江表。不意永嘉之末,复闻正始之音。”(玠传)  王衍为当时谈宗,自以论易略尽,然亦有未了。每曰“不知此生当见有能通之者否?”及遇阮修谈易,乃叹服焉。(修传)

  王戎问阮瞻曰“圣人贵名教,老庄明自然,其指同异?”瞻曰“将毋同。”戎即辟之,时人谓之三语掾。(瞻传)

  郭象善老庄,时人以为王弼之亚。(庾敳传)

  桓温尝问刘惔“会稽王更进耶?”惔曰“极进,然是第三流耳!”温曰“第一流是谁?”惔曰“故是我辈。”(惔传)

  张凭初诣刘惔,处之下座,适王蒙来,清言有所不通,凭即判之,惔惊服。(凭传)

  此可见当时风尚大概也。

  其中未尝无好学者,然所学亦正以供谈资。

  向秀好老庄之学,尝注解之,读者超然心悟。郭象又从而广之,儒墨之迹见鄙,道家之风遂盛。(秀传)

  潘京与乐广谈,广深叹之,谓曰“君天才过人,若加以学,必为一代谈宗。”京遂勤学不倦。(京传)  王僧虔戒子书曰“汝未知辅嗣何所道,平叔何所说,而便盛于麈尾,自称谈士,此最险事。”(僧虔传)

  是当是时父兄师友之所讲求,专推究老庄,以为口舌之助,五经中惟崇易理,其他尽阁束也。

  至梁武帝始崇尚经学,儒术由之稍振,然谈义之习已成。所谓经学者,亦皆以为谈辨之资。

  武帝召岑之敬升讲座,敕朱异执孝经唱士孝章,帝亲与论难之,敬剖释纵横,应对如响。(之敬传)

  简文为太子时,出士林馆,发孝经题,张讥议论往复,甚见嗟赏。其后周弘正在国子监,发周易题,讥与之论辨,弘正谓人曰“吾每登座,见张讥在席,使人凛然。”(讥传)

  简文使戚衮说朝聘仪,徐摛与往复,衮精采自若。(衮传)

  简文尝自升座说经,张正见预讲筵,请决疑义。(正见传)

  伏曼容宅在瓦官寺东,每升座讲经,生徒常数十百人。(曼容传)

  袁宪与岑文豪同侯周弘正,弘正将登讲座,适宪至,即令宪树义,时谢岐、何妥并在座,递起义端,宪辨论有余,到溉曰“袁君正有后矣!”(宪传)

  严植之通经学,馆在潮沟,讲说有区段次第,每登讲,五馆生毕至,听者千余。(植之传)  鲍皦在太学,有疾,请纪少瑜代讲。少瑜善谈吐,辨捷如流。(少瑜传)

  崔灵恩自魏归梁为博士,性拙朴无文采,及解析经义甚有精致,旧儒咸重之。(灵恩传)

  沈峻精周官,开讲时,群儒刘岩、沈熊之徒,并执经下座,北面受业。(峻传)

  是当时虽从事于经义,亦皆口耳之学,开堂升座,以才辨相争胜,与晋人清谈无异,特所谈者不同耳。况梁时所谈,亦不专讲五经。

  武帝尝于重云殿自讲老子,徐勉举顾越论义,越音响若钟,咸叹美之。(越传)

  简文在东宫,置宴元儒之士。(戚衮传)

  邵陵王纶讲大品经,马枢讲维摩、老子,同日发题,道俗听者二千人,王谓众曰“马学士论义,必使屈伏,不得空具主客。”于是各起辨端,枢转变无穷,论者咸服。(枢传)

  则梁时五经之外,仍不废老庄,且又增佛义,晋人虚伪之习,依然未改,且又甚焉。风气所趋,积重难返。直至隋平陈之后,始扫除之。盖关陕朴厚,本无此风,魏周以来,初未渐染,陈人之迁于长安者,又已衰不振,故不禁而自消灭也。

  案汉时本有讲经之例。

  宣帝甘露三年,诏诸生讲五经异同。萧望之等平奏其议,上亲临决。又施仇论五经于石渠阁。章帝建初四年,亦诏博士、议郎、郎官及诸生、诸儒,会白虎观,讲议五经异同,使五官中将魏应承制问,侍中淳于恭奏帝亲称制临决,作白虎奏议,今白虎通是也。

  然此特因经义纷繁,各家师说互有异同,故聚群言以折衷之,非以此角胜也。至梁时之升座说经,则但炫博斗辩而已。  清谈用麈尾

  六朝人清谈必用麈尾。  晋书:王衍善玄言,每捉白玉柄麈尾,与手同色。(衍传)孙盛与殷浩谈奋,麈尾尽落饭中。(盛传)

  宋书:王僧虔戒子,谓其“好捉麈尾,自称谈士。”(僧虔传)

  齐书:戴容著三宗论,智林道人曰“贫道捉麈尾三十年,此一涂无人能解,今始遇之。”(容传)

  梁书:卢广发讲时,谢举屡折之,广愧服,以所执麈尾赠之,以况重席。(举传)张孝秀谈义,尝手执栟榈皮麈尾。(孝秀传)

  陈书:后主宴宫僚,所造玉柄麈尾新成,曰“当今堪捉此者,惟张讥耳。”即以赐讥。又幸钟山开善寺,使讥竖义,时麈尾未至,命取松枝代之。(讥传)

  此皆清谈麈尾故事也。

  亦有不必谈而亦用之者。

  王浚以麈尾遗石勒,勒伪为不敢执,悬于壁而拜之。(勒载记。)

  何充诣王导,导以麈尾指其床曰“此是君坐也。”(充传)

  王蒙病笃,灯下视麈尾而叹,既没,刘惔以犀麈尾,纳之棺中。(蒙传)

  盖初以谈玄用之,相习成俗,遂为名流雅器,虽不谈亦常执持耳。

  驺虞幡

  晋制最重驺虞幡,(驺虞,瑞兽,白虎黑纹,尾比躯长,不食生物。幡:旗帜,狭长而垂直悬挂。)每至危险时,或用以传旨,或用以止兵。见之者,辄慑伏而不敢动,亦一朝之令甲也。

  晋书:楚王玮率兵诛汝南王亮及宰相杨骏,彻夜喧斗。天明,张华奏惠帝,使殿中将军持驺虞幡麾众曰“楚王玮矫诏,”众皆释仗而走,玮遂被擒。(玮传)

  淮南王允拥兵诛赵王伦,自辰至申,斗不解。陈准遣驺虞幡解斗,允兵散,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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