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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书》·卷二十三

北齐 魏书 魏收 著

崔浩,字伯渊,清河人,白马公玄伯的长子。年轻时喜欢文学,广泛阅览经史著作,天象阴阳五行之学,百家之言,无不融会贯通,穷究经义的精深之处,当时没有人比得上。二十岁左右任直郎。天兴年间,供职秘书省,改任著作郎。太祖因他擅长书法,常常安置在身边。太祖晚年,刑罚很严酷,宫中近臣多因小过获罪,没有人不逃避隐匿,以躲避眼下的事变,崔浩独自肃敬勤勉不懈怠,有时终日不回家。太祖赏识他,常常命令把自己的粥赐给他。他公平正直以时势为己任,不因困厄显达而改变操守,都像这样。

太宗初年,任博士祭酒,被赐爵为武城子。常给太宗讲授经书。每当皇上去郊外祭天地,父子共乘轩朝,当时的人感觉这是很荣耀的事。太塞喜欢阴阳术数之学,听到崔浩讲解《周易》和《洪范》五行,以为很好,因而命令崔浩用蓍草占卜吉凶,看天象,考定疑难。崔浩考核天道人事之间的关系,抓住要领,他的判断,多有应验,经常参与统军治国的大计,很受宠爱。当时,有兔子在后宫,查问守门的官,都说没有地方可以进入后宫。太宗觉得奇怪,命令崔浩推断它的灾祸应验。崔浩认为将有邻国贡献姬妾,是吉兆。第二年,姚兴果然进献女子。

神瑞二年,秋粮歉收,太史令王亮、苏垣通过华阴公主等进言说依据谶书国家应当建都邺撼,享受康乐五十年,劝太宗迁都。崔浩与特进甩澹向左塞进言说:“现在国家迁都到邺城,可救今年的饥荒,不是长久之计。束部州郡的人,常以为国家处于辽阔沙漠之地,人畜不计其数,号称多如牛毛。现在留守旧都,又分出一部分人畜南迁,恐怕不能遍布各州的土地。杂居郡县中,处于丛林间,不服水土,发生流行性传染病而死伤,事情暴露,就使百姓沮丧。四邻得知,会产生轻视之心,屈丐、蠕蠕必定相约来犯,云中、平城就有危险,中间隔着恒代两地路遥千里,虽然想救援,却很难赶到,这样就使名实都受损害。现在处于北方,假使太行山以柬有变乱,轻骑南下,在民众聚居之处示威,谁知道有多少兵马?百姓望尘而服。这是国家以威力制服中原的良策。到春天草长,乳酪很多,加上蔬菜果类,足以下接来年秋天,假如获得中等收成,问题就解决了。”太宗认为他们说的非常正确,说:“衹有这二人与我意见相同。”又派宠幸的近臣问崔浩、周澹说:“现在既然勉强维持生活无从到达来年秋天,来年秋天如果又没有收成,将怎么办?”崔浩等回答说:“可以挑选穷苦的民产前往谷物多的州郡就食,如果来年秋天饥荒,希望再设法对付。但是不可迁都。”太宗听从建议,于是分派民众到太行山以东三州取食,放出官仓谷物赐给他们。来年竟然大丰收。赐给崔浩、周澹妾各一人,御衣一套,绢五十匹,绵五十斤。

起初,姚兴死的前一年,太史上奏:火星在匏瓜星中,一天夜裹忽然失踪,不知在哪裹。有人说落入危亡的国度,将要兴起童谣妖言,而后施加灾难祸患。太宗听到这事,大惊,于是召来十几位大儒,命令与史官探求火星到了哪裹。崔扯奏说:“根据《春秋左氏传》说天神降临莘地,它到的那一天,各人拿自己的物品祭祀。请根据Ft期推测火星在哪裹,庚午日的傍晚,辛末日的早晨,天空有阴云,火星的失踪,恐怕在逭两天内。庚和未,方位都在秦地,辛的方位在西方少数民族。现在姚兴占据咸阳,可见火星已入塞地。”众人都神情严肃地说:“天上失落星辰。人怎能知晓它到了哪裹,却乱说没有实据的话。”崔浩笑而不答。过了八十多天,火星果然在东井星宿出现,滞留盘桓,秦中地区大旱赤地千里,昆明池水竭,童谣妖言,国内纷扰。第二年,姚兴死,二子交战,第三年国家被消灭。于是众人都佩服地说:“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比得上的。”

泰常元年,司马德宗的将领刘裕征伐姚泓,水军从淮水泅水入清水,打算由黄河逆流西上,向国家借路。召令群臣计议这事。外朝的公卿大臣都说:“函谷关号称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刘裕的船只步兵,怎么能入关?如果我方在他的背后掩杀,他的归路很艰难。如果登上黄河北岸,他的行动就容易。扬言征伐姚泓,意图难以猜测。借给他水道,但敌人不可放纵,应当先发兵在黄河上游阻截,不让西去。”又在内朝官员中计议这事,与外朝大臣意见完全相同。太宗打算采纳它。崔浩说:“逭不是上策。司马休之等人侵扰他的荆州,刘裕切齿愤恨由来已久。现在姚兴已死儿子恶劣,趁该国危亡去征伐它,我看他的心思,一定是想攻入函谷关。刚猛急躁的人,不考虑以后的祸患。现在如果阻断他西去的道路,刘裕必定上岸北犯,这样就使姚兴平安无事而我方却受攻击。现在蠕蠕入侵,百姓粮食又不足,不可发兵。发兵奔赴南方就会有北敌进攻,如果救援北方那么束部又有危险。不如借给刘茔水道,听任他西进,然后发兵阻断他束归的道路,这是所谓卞庄刺虎,一举两得。如果刘裕得胜,一定感激我方借路;如果姚氏得胜,也不失救援邻邦的美名。即使刘裕取得关中,相距遥远而难以固守,他不能固守,最终是我们的领土。现在不用兵马劳顿,坐观成败,使两虎相斗而获长久的利益,是上策。为国家着想,应择利而行,怎么顾惜婚姻,而酬谢赠送了一位女子呢?假使国家放弃旦山以南,刘登一定不能调集昱越地区的兵马与政府的军队在黄河以北争夺和防备,显然可知。”计议的人还说:“刘裕西入函谷关,就会进退无路,腹背受敌;往北上岸而姚迅的军队一定不会出函谷关援助我方。扬言西行,意在北进,是形势决定的。”太宗于是采纳群臣的意见,派长孙嵩调兵阻拦他,在畔城交战,被蛮嬷的将领苤超互打败,兵士多数受伤。太宗听到消息,遗憾没用崔浩的计策。

二年,司马德宗的齐郡太守王懿来投降,上书献策,声称刘裕在洛阳,劝说皇上派兵断其后路,可不战而胜刘裕。建议呈上,太宗褒扬他。适逢崔浩在前面讲解典籍,太宗问崔浩说:“刘裕两伐,先头部队已到潼关。这事情怎么样?以你的看法,事情能不能成功?”崔浩回答说:“过去姚兴好虚名,但是没有实用价值。儿子姚泓又失败,众叛亲离。刘裕趁他危急,士卒精锐将领勇猛,以我看来,一定能战胜他。”太宗说:“刘裕的军事才能比起慕容垂怎样?”崔浩说:“刘裕强些。”太宗说:“姑且说说他们的情况。”崔浩说:“慕容垂凭藉父亲和祖父做君主的资本,生下来就尊贵,同族人归附他,像夜晚的飞蛾飞向火光,稍加依赖,便足以立功。刘裕出自贫贱之家,没有一尺土地的资本,没有依托一名士卒的效力,奋臂高呼而灭掉桓玄,在北方捉拿慕容超,在南方挫败卢循等,伪晋衰败,于是执掌国家政权。刘裕如果平定姚泓而还,必定篡夺君位,这是形势决定的。秦地民族掺杂,是贪残暴虐的地方,刘裕也不能固守。风俗不同,人情难以改变,要想在三秦地区推行荆扬地区的教化,好比没有翅膀而想飞,没有脚而想走,是不可能的。如果留下军队守它,必定被敌人利用。孔子说:有道德的人治国百年,可以使残暴的人不作恶因而废除死刑.现在对于难以控制的秦地,刘裕在一二年间怎么能做到呢?暂且可以卷起甲衣整饬军队,休养民力防备边境,等待他归去,秦地也终究将为我国所有,可以轻易地守住。”太宗说:“刘裕已攻入函谷关,进退两难,我派精锐骑兵向南袭击彭城、寿春,刘裕又怎能依靠自力有所建树?”崔浩说:“现在西北二敌未灭,陛下不可亲率大军。虽然军队规模大,却没有韩信皇起那样的将领。旦王蝎有治国的才能,没有攻取的能力,不是刘裕的对手。我以为不妨暂缓。”笑着说:“你已经考虑成熟了。”崔浩说:“我曾私下衡量近代人物,不敢不向朝廷呈报。如王逼治国,是珏坚的笪仲;慕容玄恭辅佐年轻的君主,是蔓查膛的霍韭;型茔平定叛乱,是.司马德宗的曹操。”太宗说:“你认为前代国君怎么样?”崔浩说:“我管窥天象,怎能见识天空的广阔。即使如此,太祖用漠北地区淳厚质朴的人,南入中原,变风易俗,教化遍及四海,自然与伏羲神农并列,我哪裹能形容。”太宗说:“屈丐怎么样?”崔浩说:“屈丐国家灭亡,独身一人寄居他乡,受姚氏扶持。不思量与强邻结为同党,报仇雪耻,却舆蠕蠕结下怨恨,背弃姚兴的恩德,暴发的小人,没有大谋略,却这样残暴,终究为他人所灭。”太宗很高兴,谈到半夜,赐给崔浩皇上用的缥醪酒十觚,晶莹明澈的戎盐一两。说:“我体味你的话,就像这盐酒,所以与你同享它们的美味。”

三年,彗星在天津星座出现,入太微星垣,经北斗星,环绕紫微垣,进入天樯星座,八十多天,到银河后消失。太宗再次召集各位儒生和术士询问遣事说:“现在天下没有统一,四方如高山峙立,灾祸的应验,将在哪个国家?我很畏惧它,尽情地说,不要有什么隐讳。”都一致推举崔造回答。崔浩说:“古人说,灾异的产生,由人引起。人没有过失,灾祸不会自己兴起。所以人有过失于下,灾异就显现于上,上天反应人事所经常出现的天象,百代不变。《漠书》记载王菱篡位之前,彗星的出入恰好与现在相同。我国君主尊贵臣子卑下,上下有序,百姓没有谋反的意图。伪置衰败微弱,君弱臣强,累世衰败,所以桓玄强夺君位,刘裕执掌政权。彗星和孛星,邪恶之气滋生,这是伪晋将亡,刘裕篡位的反应。”众人没有谁能改变崔浩的主张,太宗认为很正确。五年,刘裕果然废黜他的君主司马德文而自立为君主。南方军镇上呈刘裕因改年号颁布的赦令文告。当时太宗已去东南的潟卤池射乌,听到消息,用驿马传召崔浩,对他说:“往年你说的彗星的预兆应验了,我从今天开始相信天道。”

起初,崔浩的父亲病重,崔崔因而剪断指甲和头发,夜晚在庭院中祷告北斗星和北极星,为父亲请命,恳求拿自己来代替,叩头叩得流血,一年多没有停止,家中的人罕有知道的。到父亲去世,居丧尽礼,受到人们称赞。继承爵位为白马公。朝廷的礼仪、褒奖的文告策书诏令、统军治国的书牍,都经过崔浩。崔浩能写杂说,不擅长写文章,但是关注制度、音韵格律及经学的学说。撰写家祭法,安排五宗,祭祀的礼仪,丰俭适度,义理可取。打心眼裹不喜欢《老子》《庄子》的书,常常读不到几十行,就放下,说:“这些虚妄的说教,不近人情,一定不是老子所写。老聃通晓礼仪制度,仲尼还效法,怎能创作败坏常理的书籍,来危害前代贤明君王的教化。这就是袁生所说的妇人筐箧中的物品,不可在朝廷上宣扬。”太宗常有小病,怪异屡次显现,于是派宫中近臣秘密地问崔浩说:“《春秋》说:流星在北斗处出现,七国的君主都将有不幸的事。今年H食出现在胃宿和昴宿,完全对应赵代地区,我病了一年,治疗没有减轻病情,担心一旦离开人世,皇子们都年幼,该怎么办呢?请为我设想身后之事。”崔浩说:“陛下春秋正富,帝业正昌盛,修德可以除灾,有希望逐步痊愈。况且显示征兆的天象高远,有的消退有的应验。过去宋景见灾异而修德,火星向后退移。愿陛下排遣各种忧虑,使心神安宁并保持身体安适,享受幸福,不要因为愚昧的说教,致使损伤陛下的精神。如果不能不说,敢请陈述不明事理的言论。从本朝兴起,不重视立储君,因此永兴初年,国家危险。如今应当早立太子,从公卿大臣中选拔忠诚贤良素来为陛下所信赖的人担任师傅。存在陛下心中的身边诚实可信的大臣用作宾友,入朝总理万机,出外统领军政,代理国事从君出征。大权在手。如果这样,陛下就可以清静无为,保养精神,进用医药。百年之后,国家有成年君主,百姓有所归属,就会使坏人断绝邪念,邪恶的人无所觊觎。这是万代的好制度,杜绝祸患的重要措施。如今长皇子托腿尽,年满十二,聪慧通达温良谦和,是众人情感所系,及时登太子之位,是天下的幸运。立长子为太子,是礼仪的重要原则。如果必须等到他们都成人了再选择,颠倒长幼秩序,后果严重。从古以来,史籍所记载,兴衰存亡很少不由此的。”太宗采纳了他的建议。于是派遣崔浩举册书祭告宗庙,任命世祖为国家的副主,留居正殿临朝听政。司徒长孙嵩、山阳公奚斤、北新公安同为左辅,面朝西坐在束厢;崔浩与太尉穆观、散骑常侍丘堆为右弼,面朝束坐在西厢。百官各司其职听从政令。太宗避居西宫,时常暗中观察他们,听他们决断朝政,很高兴,对身边的侍臣说:“长孙嵩是年老有德的旧臣,依次事奉四朝,有保全国家的功劳;奚斤雄辩有智谋,远近闻名;安同理解世情,熟悉世事;穆观通达施政的要领,明白我的旨趣;崔浩博间强记,精通天人之间的关系;丘堆虽然没有大的才能,然而办理公事专心恭谨。用这六人辅助,我与你们巡行四方边境,讨伐叛逆的人怀柔顺服的人,可以实现统一天下的志愿啊。”群臣不时陈奏疑难问题,太宗说:“这不是我所知道的,应当由你们的国主决断。”

适逢听到刘裕死的消息,太宗打算攻取洛阳、虎牢、滑台。崔浩说:“皇上不计较刘裕的暴发,接纳他的使者和贡物,刘裕也恭敬地供奉皇上。不幸现在死了,乘人之丧征伐,即使成功也不美好。《春秋》:晋国士丐统领军队进犯齐国,听说齐侯去世,随即回师。君子称赞他不攻打丧君之国,认为恩惠足以使孝子感激,道义足以使诸侯感动。当今国家还不能一举而平定长江以南,应该派人吊唁,慰问无依无靠的人,抚慰受难者的灾难,传播仁义,这是德行高尚的人所做的事。如此,就使教化遍布荆扬地区,南方珍贵的铜象牙羽毛,可以不求而自行到来。刘裕刚死,党羽没有背离,派兵到达宋国边境,必定相继抵御抗击,我军不一定能成功,不如推迟行动,等待他们恶贯满盈。如果宋国的重臣争权夺利,必然引发混乱,然后派遣将帅扬我军威,可以不烦劳士兵,就取得淮水以北的土地。”太宗决心南伐,责问崔浩说:“刘裕趁姚兴死而灭掉他的国家,我趁刘裕死征伐宋国,为什么不可以?”崔浩固执地说:“姚兴死,两个儿子互相争斗,刘裕才征伐他。”太宗十分恼怒,不接受崔造的意见,于是派遣罢丘南伐。在监国面前商议说:“先攻打城池呢?还是先夺取地盘呢?”奚斤说:“请先攻打城池。”崔浩说:“南方人擅长守城,苻氏攻打襄阳,一年都没能攻克。现在以大国的兵力攻打它的小城,如果不能及时攻克,就会损伤军事力量,敌人得以从容整军而来。我军疲惫敌军气势旺盛,是危险之路。不如分兵夺取地盘,到淮水为止,分别设置郡守县令,收取租谷。滑台、虎牢反而在我军北边,对南方的救援绝望,必定沿黄河向东逃窜。如果不逃走,就是囊中之物。”公孙表请求先谋取对方的城池。奚斤等渡黄河,先攻滑台,经久不克,上表请求援兵。太宗发怒,就亲自南征。任命崔浩为相州刺史,加授左光禄大夫,随军做主要的策划人。

到皇上回师,崔浩随从太宗到西河、太原。登上高山休息,俯视黄河流水,旁观流水所经的地域,慨然有所感,于是与同僚们议论五等分封和郡县制度的是非,论秦始皇、汉武帝的过失。爱好古代的事物认识治国的政策措施,当时的人信服他的主张。天师寇谦之常与崔浩交谈,听他谈论古人治乱的事迹,常常通宵达旦,心怀敬意仪容端庄,没有松懈倦怠。接着赞美他说:“这人的言论仁厚,都可以如此施行,是当今的皋繇。衹是世人重视远古的人而轻视近代的人,不能深切了解他罢了。”于是对崔浩说:“我修道隐居,不理人间的事务,忽然得到心神中的秘诀,应当兼习儒学,辅佐太平盛世的英明君主,继承中断了千年的系统。但是没有考索古义的学问,遇事昏暗不明。你为我分条撰述古代帝王治国的制度,并分析其中的要旨。”崔浩于是著书二十多篇,上溯远古,下迄秦汉变革衰败的事迹,主要的意思是先恢复五等分封制作为根本。

世祖即位,身边的人顾忌崔浩正直,共同诋毁排斥他。世祖虽然知道他的才能,不能消除众人的议论,所以舍弃崔浩,使他以公爵的身份回家。及至有疑难不决的争论,召入咨询。崔浩纤细美好洁白,像美丽的妇人。而生性机智通达,善于计议谋虑。常常白比张良,说自己考索古义胜过他。既然得以回家,就想学习服用丹药和入静的方法,而寇谦之有《神中录图新经》,崔浩因而以他为师。

始光年间:晋爵东郡公,任太常卿。此时商议讨伐赫连昌,群臣都认为困难,衹有崔浩说:“往年以来,火星两次居于羽林星,环行的轨迹都成‘己’字状的钩形,预示秦地国家灭亡。又今年金木水火土五星同在东方出现,利于西伐。天人相应,机遇都凑集,不可错过。”世祖于是派遣奚斤等攻击蒲坂,亲率轻骑袭击他的都城,大量俘获而回师。到世祖再次讨伐赫连昌时,到达他的都城之下,集合队伍伪装退却。赫连昌击鼓呐喊而进,阵势分成两翼。恰好有风雨从东南而来,尘土飞扬天昏地暗。宦官赵倪进言说:“现在风雨从贼军背后来,我方迎风贼军背风,天不助我。而且将士饥渴,请陛下收兵,以后再作打算。”崔浩大声斥责他说:“这是什么话!不远千里前来战胜敌人,怎么能在一日之内改变?贼军先头部队不停地行进,已经脱离后续部队,应当分派军队隐蔽行进,出其不意地突然进攻。运用风的方法在人,怎能一成不变!”世祖说:“不错。”分派骑兵奋力攻击,赫连昌溃不成军。

起初,太祖命令尚书郎邓渊着《国记》十多卷,编年体,体例不完备。到太宗年间,停顿下来。神厅二年,诏令聚集众文人编写国史,崔浩及弟弟崔览、高谠、邓颖、晁继、范亨、黄辅等共同参与,成《国书》三十卷。

这一年,商议攻击蠕蠕,内廷外朝的官员都不愿出征,保太后执意阻止世祖,世祖都不听从,衹有崔浩佐助并促成策略。尚书令刘洁、左仆射玄厘等于是唆使黄门侍郎包蛮推荐的太史张渊、徐辩劝告世祖说:“今年是己巳年,属三阴之年,岁星掩月,太白星在西方,不可用兵。北伐必定失败,即使取胜,也不利于君主。”群臣也赞同张渊等,说张渊年轻时曾经劝谏苻坚不可南征,苻坚不听从因而败亡。当今天时人事不和,怎么能行动呢!世祖拿不定主意,就召来崔浩并命令他与张渊等辩论。崔造反驳张遄说:“阳,意味着仁德;阴,意味着刑杀。所以日食就要完善德政,月食就要完善刑政。帝王用刑,大刑就陈尸于原野,小刑就陈尸于朝市。征战,就是用大刑。照这样说来,三阴之年用兵,大约属于这一类,是完善刑政的意思。岁星掩月,庄稼不收百姓流亡,应验在其他国家,最迟不出十二年。太白星运行于仓龙宿,在天文上属于东方,不妨碍北伐。张渊等平庸书生,浅薄卑俗,拘泥于阴阳卜筮,不识大体,不足以参与深远的谋划.我观察天象,近年以来,月亮的运行遮盖了昴宿,至今还是这样。这预示:‘三年之内,天子大破披头散发如牦牛的国家。,蠕蠕、高车,就是披头散发如牦牛的人众。圣明的君主统治天下,能干非同寻常的事业。古人的话说:‘荒远陌生的原野,百姓感到恐惧,待到成功地获得,天下清平安乐。,愿陛下不要犹豫。”张渊等惭愧地说:“蠕蠕,八荒以外的无用之物,取得它的土地不能种,掠得它的民众不能臣服,往来疾速而且没有固定的居处,难以控制,有什么必要兴师动众呢?”崔浩说:“张渊谈论天时,是他职责以内的事,如果论说形势,就不是他所能见识的。这是漠代的老生常谈,用于当今,不合时宜。为什么这样说呢?蠕蠕,本来是国家北边叛逃的奴隶,现在铲除它的首恶,收容它的良民,让他们再从事以前的劳役,不是无用。大漠以北地高天凉,蚊虫不生,水美草肥,宜于夏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耕种放牧,不是不能谋生。蠕蠕的子弟来归顺,尊贵的娶公主为妻,卑下的做将军、大夫,布满朝廷百官之列,而且高车号称名骑,不是不能臣服备用的。用南方人去追逐它,就会忧虑它的行动敏捷迅速,对于我国军队来说就不是这样。为什么呢?它能远逃,我也能远追,随之进退,不难控制。况且蠕蠕以往频频进犯我国,官民震惊。今年夏季不乘虚进兵,灭掉该国,到秋季他再来,我们不能安眠。从太宗朝到现在,没有哪年不使人震惊,怎能不急!一般人都说张渊、徐辩通晓术数,明于成败。我请教他们,问他们的国家未减之前有什么败亡的征兆。知道不说,是不忠诚;如果不知道,是不学无术。”这时赫连昌也在座,张渊等因自己先前没有进言,惭愧得满脸通红而不能答话。世祖很高兴,对公卿大臣说:“我的决心下定了。不可与亡国的太师共谋大计,确实是这样啊!”但是保太后还是认为遣事困难。又命群臣到保太后面前评议。世祖对崔浩说:“这人心裹还不服,你好好地晓谕使其醒悟。”

退朝以后,有人责难崔浩说:“现在吴地的贼军侵犯我国南部却置之不顾去进行北伐。行军千里,谁会不知道。如果蠕蠕远逃,前去无所收获,却要忧虑后边的南方贼军,是危险之路。”崔浩说:“不是这样。今年不摧毁蠕蠕,就无法抵御南方贼军。自从国家吞并夏国以来,南方人恐惧,扬言调动人马捍卫淮水以北地区。到他北上时我已南还,他疲惫我安逸,是必然的形势。等到打败蠕蠕,往返之间,一定看不见他来。为什么这样说呢?刘裕取得关中,留下他的爱子,数万精兵,良将精兵,还是不能守住,全军覆没。痛哭的声音,至今不绝。怎么会在我国家政治安定的时代,兵马强壮的时刻,却想用马崽抵挡虎口呢?假使国家把黄河以南地区给他,他一定也守不住。自知不能守住,一定不来。如果有军队,不过是应付边防的军队罢了。看到瓶裹的水结冰,就知道普天下的寒冷;尝-/1,块肉,就知道大锅中的味道。事物之间有类似的地方,可以推求而得到答案。况且蠕蠕依仗它地处极其辽远,以为国家的力量达不到,自我宽慰由来已久,所以夏季就分散部众放牧牲畜,秋季马肥又聚集,背朝寒冷面向温暖,南下抢掠。现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大军突然出现,必定惊骇星散,望尘而逃。雄马护群,雌马恋子,仓惶奔驰而难以控制,又得不到水草,过不了几天就会困顿疲惫地聚集在一起,可一举而歼灭。一劳永逸,长远受益,机不可失。衹担心皇上没有这种打算,现在皇上决心已下,拟定旷世谋略,为什么要阻止呢?目光短浅啊,公卿们!”部队于是进发。丢魉对崔造说:“这次行动,怎么样,果真能攻克吗?”崔造回答说:“看天时和力量,必然攻克无疑。衹担心众将领平庸无识,瞻前顾后,不能乘胜深入,不能全胜。”

等军队进入蠕蠕境内,蠕蠕事先没有布置防御,民畜遍野,惊恐地四处奔逃,不能相聚相助。于是分兵搜索讨伐,东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总计所有俘虏及缴获的牲畜车辆庐帐,弥漫山野,恐怕有数百万。高车击杀蠕蠕族人,归降的有三十多万家。蠕蠕人大乱。世祖沿弱水西行,到达涿邪山,诸大将果然猜度深入会有伏兵,劝世祖停下来不要追击。天师用崔浩先前的话,坚持劝世祖全力讨伐,未被采纳。后来有归降的人,说蠕蠕的大檀先已生病,不知所措。于是焚烧庐帐,自乘无盖小车,率领敷百人入山向南逃跑。窘迫的人畜相聚,方圆六十里中,无人统领。相距一百八十里,追兵不到,才慢慢向西逃匿,祇有这部分人得以逃脱。后来听凉州经商的胡人说,如果再向前行进两天,就能全部消灭蠕蠕。世祖很懊悔这事。大军回师以后,南方的贼军竟然没有行动,正如崔浩估计的那样。

崔浩对天象有见识,好观察星象变化。常把金银铜条放在盛酒的器皿中,使它变黑,夜间有所发现就用它在纸上绘图写字记录星象的异常。世塑每次到鲎造家,多拿难以理解的事相问。有时时间仓猝来不及整饰衣服,进献的饭菜,无暇顾及精美。世祖为他而拿起羹匙和筷子,有时站着尝尝即回。他受到这样的宠爱。于是招致崔浩出入卧室,加授侍中、特进、抚军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奖赏谋划的功劳。世祖从容地对崔浩说:“卿才智渊博,侍奉我的父祖之辈,忠诚着名于三代,我特意招揽你自求亲近。要思量尽力规劝,辅助我,不要隐藏真情。我虽然当时迁怒,或许不采用,久而久之能不深思你的话吗。”接着命令歌工一个一个地赞颂群臣,事在《长孙道生传》。又召见新近归降的高车部落酋长数百人,在面前赐予酒食。世祖指崔浩给他们看,说:“你们看这个人,瘦小柔弱,手不能弯弓持矛,他胸中所藏的,却胜过甲兵。我起初虽然有征讨的打算,但是自己下不了决心,先后取胜都是这个人开导我使事情达到这一步的。”于是敕令各部尚书说:“凡统军治国的重要谋略,你们所不能决断的,都先咨询崔浩,然后施行。”

不久南部各镇将上报说刘义隆大力整军,想要侵犯黄河以南地区。请发兵三万,趁他未行动先攻击他,因而杀掉在边界上的黄河以北地区的流民,断绝他的向导,足以挫伤他的锐气,使他不敢深入。诏令公卿大臣商议这事,都说应该同意。崔浩说:“这事不可听从。往年国家大败蠕蠕,马力有余,南方贼军震惊恐怖,常常怕快速部队突然来到,卧不安席,所以先扬言调动人马,以防意外,不敢首先发难。再者南方地势低下潮湿,夏季闷热,雨水正多,草木深邃,流行性传染病必定发生,不是用兵的时节。况且对方有备,必定固城坚守。集中兵马攻城,粮食不能供给;分兵袭击,又无法对付敌军。看不到发兵的好处。纵然能来,待对方疲惫,秋季凉爽战马肥壮,乘敌军取办粮食,从容地去攻击他,是万全之计,定能取胜。朝廷群臣和西部北部边境的守将,跟从陛下征讨,西灭赫连氏,北破蠕蠕,获得许多美女珍宝,马匹杂畜成群。南部各镇将领听说后产生羡慕之心,也想南去掠夺,以取得钱财物资。所以吹毛求疵,随意夸大敌情,以图得逞。既然没有获得应允,所以多次宣称贼军调动,以使朝廷恐怖。损公肥私,给国家惹是生非,不是忠臣。”世祖采纳了崔浩的意见。南部各镇将领又上表称贼军已到,而且自言兵少,请求选派幽州以南的戍卫兵协助防守,在漳水造船,严加防备。参与商议的公卿大臣都认为可行,打算派遣骑兵五千,并且暂时授予司马楚之、昼孰、韩延之等官职,命令他们引诱边民。崔造说:“不是上策。对方听说幽蛆以南的精兵全部出动,大造船只,轻骑在后,打算保全司马压,消灭塑区皇族,必然举国惊慌,惧怕亡国,必定出动全部精锐部队,来防御北部边境。后来确知朝廷的军队有声无实,依仗他行动在先,必定欣然前进,直达黄河,大肆杀掠,那么我方守将无法抵御。如果对方有见机行事的人,善用诡诈的权谋,乘隙深入,预料我国空虚,发生变乱不难,所以不是对付敌人的良策。现在公卿大臣想用威力驱逐贼军,却成了招致他迅速到来的原因。扬虚名而招实害,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不能不考虑,后悔是来不及的。我国的使者在那里,预定四月前返回。可等使者到,详究而后行动,仍然不晚。况且楚之之流,是他所忌恨的,打算夺取他的国家,他怎能等闲视之。所以楚之去他就来,楚之不动他也息兵,这是必然之势。何况楚之等才能平庸,能纠集轻薄无赖之人,而不能成就大功。给国家惹是生非,使兵连祸结,必定是遣一群人。我曾听说鲁轨劝说姚兴谋求入荆州,到了却溃败,竟不免被南方贼人劫掠贩卖为奴,致使祸及姚泓,已有明证。”崔浩又陈述天时不利于对方,说:“今年邪气在扬州,不宜先发兵,是其一;逢午之年自残肢体,先行动者受伤害,是其二;日食无光,白昼昏暗群星显现,飞鸟坠落,遇到斗牛二宿,有危亡之忧,是其三;火星隐匿于翼轸二宿,警戒祸乱及丧亡,是其四;太白星不出,进兵者失败,是其五。振兴国家的君主,先治理人事,次尽地利,后观察天时,所以每次行动都万无一失,国家安宁而自身尊贵。现在刘义隆更新国家,是人事没有周全;自然灾害屡次发生,是天时不和协;舟船行驶而水道干涸,是地利不全。三事无一事齐备,自守还有所不安,怎么能先发兵去攻击他人呢?他必定听到我的虚声而整军,我又因他整军而行动,双方推诿过失,都自以为在应敌。兵法认为应当分引灾情以让敌方迎受害气,不宜主动出击。”

世祖不能违背多数人,于是依从了公卿大臣的意见。崔浩再次执意规劝,未被采纳。于是派遣阳平王杜超镇守邺城,琅邪王司马楚之等屯驻颖川。于是贼军就来势迅疾,到彦之由清水入黄河,逆流西进,分派兵马布列于南岸戍守,西达潼关。

世祖听说游连室与刘盏建遥相呼应瓜分童回以北地区,于是训练军队,打算先讨伐赫连。群臣说:“义隆还在黄河中游,置之不顾而西行,前面的敌人不一定能攻克,而义隆乘虚而入,就会失去束部诸州。”世祖犹豫,向崔浩咨询办法。崔浩说:“义隆与赫连定共同作恶相互串通,勾结Z娥,拉拢竖鳄,逞叛逆之心,表面上相互应和。指进兵,等待刘羞隆上前,谁都不敢先进入。在我看来,有如套在一起的鸡,不能一起飞动,不能为害。我起初认为义隆兵马前来将屯驻黄河中游,分两路北上,东路奔向冀州,西路进攻邺城。这样,陛下就应当亲自加以讨伐,不能迟延行动。现在却不然,从东到西布列兵马,长达二千里,一个据点不过数千人,兵力分散气势衰弱。由此看来,怯弱小子的内心暴露,衹是想巩固黄河防线以自守,免于灭亡就是幸运,没有北渡的打算。赫连定这样的残余势力易于摧毁,料想他必定覆灭。战胜赫连定之后,东出潼关,席卷而前,就会威震整个南方地区,使长江淮水以北望风披靡。英明的决策独发于心,不是愚昧浅见的人所能考虑到的,愿陛下西行而不要犹豫。”平定平凉以后,当日举行宴会,世祖拉着崔浩的手告诉蒙逊的使者说:“所说的崔公,就是他。谋略的高妙,当今无人可比。我有所行动必定咨询,他对成败的判定,如同符节相合,完全没有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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