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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玉屑》·卷之二

宋朝 诗人玉屑 魏庆之 著

诗评

诚斋品藻中兴以来诸贤诗

  自隆兴以来以诗名:林谦之,范至能,陆务观,尤延之,萧东夫;近时后进,有张镃功父,赵蕃昌父,刘翰武子,黄景说岩老,徐似道渊子,项安世平甫,巩丰仲至,姜夔尧章,徐贺恭仲,汪经仲权。前五人皆有诗集传世。谦之常称重其友方翥次云诗云:“秋明河汉外,月近斗牛旁。”延之有云:“去年江南荒,趁逐过江北;江北不可住,江南归未得。”有寄友人云:“胸中襞积千般事,到得相逢一语无。”又台州秩满而归云:“送客渐稀城渐远,归涂应减两三程。”东夫饮酒云:“信脚到太古”,又○“又”字原脱,据诚斋诗话补。登岳阳楼:“不作苍茫去,真成浪荡游。三年夜郎客,一柂洞庭秋。得句鹭飞处,看山天尽头。犹嫌未奇绝,更上岳阳楼。”又“荒村三月不肉味,并与瓜茄倚阁休。造物于人相补报,问天赊得一山秋。”至能有云:“月从雪后皆奇夜,天到梅边有别春。”功父云:“断桥斜取路,古寺未关门。”绝似晚唐人。咏金林禽花云:“梨花风骨杏花妆”,黄蔷薇云:“已从槐借叶,更染菊为裳”,写物之工如此。余归自金陵,功父送之,“之”字原脱,据诚斋诗话补。末章云:“何时重来桂隐轩,为我醉倒春风前。看人唤作诗中仙,看人唤作饮中仙。”此诗超然矣。昌父云:“红叶连村雨,黄花独径秋。诗穷真得瘦,酒薄不禁愁。”武子云:“自锄明月种梅花。”又云:“吹入征鸿数字秋。”渊子云:“暖分煨芋火,明借绩麻灯。”又“客路二千年五十,向人犹自说归耕。”平甫题钓台:“醉中偶尔闲伸脚,便被刘郎卖作名。”恭仲云:“碎斫生柴烂煮诗。”又有姚宋佐辅之一绝句云:“梅花得月太清生,月到梅花越样明。梅月萧疏两奇绝,有人踏月绕花行。”僧显万亦能诗:“万松岭上一间屋,老僧半间云半间。三更云去作行雨,回头方羡老僧闲。”又梅诗:“探支春色墙头朵,阑入风光竹外梢。”又“河横星斗三更后,月过梧桐一丈高。”又有庞右甫者,使虏过汴京云:“苍龙观阙东风外,黄道星辰北斗边。月照九衢平似水,胡儿吹笛内门前。”

诚斋题品诸杨诗

  吾族前辈讳存字正叟,讳朴字元素,讳杞字元卿,讳辅世字昌英,皆能诗。元卿年十八第进士,其叔正叟贺之云:“月中丹桂输先手,镜里朱颜正后生。”吾乡民俗,稻未熟,摘而蒸之,舂以为米,其饭绝香。元素有诗云:“和露摘残云浅碧,带香炊出玉轻黄。”余先太中贫,尝作小茅屋三间,而未有门扉,干元卿求一扉;元卿以绝句送至云:“三间茅屋独家村,风雨萧萧可断魂。旧日相如犹有壁,如今无壁更无门。”昌英有绝句云:“碧玉寒塘莹不流,红蕖影里立沙鸥。便当不作南溪看,当得西湖十里秋。”

  吾州诗人泸溪先生安福王民瞻,名庭珪,弱冠贡入京师太学,已有诗名。有绝句云:“江水磨铜镜面寒,钓鱼人在蓼花湾。回头贪看新月上,不觉竹竿流下滩。”绍兴间,宰相秦桧力主和戎之议,乡先生胡邦衡名铨,时为编修官,上书乞斩桧,谪新州。民瞻送行诗:“一封朝上九重关,是日清都虎豹闲。百辟动容观奏议,几人回首愧朝班。名高北斗星辰上,身落南州瘴海间。不待百年公议定,汉廷行召贾生还。”“大厦元非一木支,要将独力拄倾危。痴儿不了公家事,男子要为天下奇。当日奸谀皆胆落,平生忠义秪心知。端能饱吃新州饭,在处江山足护持。”有欧阳安永上飞语告之,除名窜辰州。孝宗登极,召为国子监簿,以老请奉祠,除直敷文阁宫观。

诚斋评李杜苏黄诗体

  “问君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又“相随遥遥访赤城,三十六曲水回萦。一溪初入千花明,万壑度尽松风声。”此李太白诗体也。“麒麟图画鸿雁行,紫极出入黄金印。”又“白摧朽骨龙虎死,黑入太阴雷雨垂。”又“指挥能事回天地,训练强兵动鬼神。”又“路经滟滪双蓬鬓,天入沧浪一钓舟。”此杜子美诗体也。“明月易低人易散,归来呼酒更重看。”又“当其下笔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又“醉中不觉度千山,夜闻梅香失醉眠。”又李白画象。“西望太白横峨岷,眼高四海空无人。大儿汾阳中令君,小儿天台坐忘身。平生不识高将军,手涴吾足乃敢嗔。”此东坡诗体也。“风光错综天经纬,草木文章帝杼机。”又“涧松无心古须鬣,天球不琢中粹温。”又“儿呼不苏驴失脚,犹恐醒来有新作。”此山谷诗体也。

诚斋评为诗隐蓄发露之异

  太史公曰: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左氏传曰:春秋之称,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汙。此诗与春秋纪事之妙也。近世词人,闲情之靡,如伯有所赋,赵武所不得闻者,有过之无不及焉。是得为好色而不淫乎!惟晏叔原云:“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可谓好色而不淫矣。唐人长门怨云:“珊瑚枕上千行泪,不是思君是恨君。”是得为怨诽而不乱乎!惟刘长卿云:“月来深殿早,春到后宫迟。”可谓怨诽而不乱矣。近世陈克咏李伯时画宁王进史图云:“汗简不知天上事,至尊新纳寿王妃。”是得为微、为晦、为婉、为不汙秽乎!惟李义山云:“侍燕归来宫漏永,薛王沉醉寿王醒。”可谓微婉显晦,尽而不汙矣。

以画为真以真为画

  杜蜀山水图云:“沱水流中座,岷山赴此堂。白波吹粉壁,青嶂插雕梁。”此以画为真也。曾吉父云:“断崖韦偃树,小雨郭熙山。”此以真为画也。诚斋

臞翁诗评

  因暇日与弟侄辈评古今诸名人诗:魏武帝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曹子建如三河少年,风流自赏;鲍明远如饥鹰独出,奇矫无前;谢康乐如东海扬帆,风日流丽;陶彭泽如绛云在霄,舒卷自如;王右丞如秋水芙蕖,倚风自笑;韦苏州如园客独茧,暗合音徽;孟浩然如洞庭始波,木叶微脱;杜牧之如铜丸走坂,骏马注坡;白乐天如山东父老课农桑,言言皆实;元微之如李龟年说天宝遗事,貌悴而神不伤;刘梦得如镂冰雕琼,流光自照;李太白如刘安鸡犬,遗响白云,覈其归存,恍无定处;韩退之如囊沙背水,惟韩信独能;李长吉如武帝食露盘,无补多欲;孟东野如埋泉断剑,卧壑寒松;张籍如优工行乡饮,酬献秩如,时有诙气;柳子厚如高秋独眺,霁晚孤吹;李义山如百宝流苏,千丝铁网,绮密环妍,要非适用。本朝苏东坡如屈注天潢,倒连沧海,变眩百怪,终归雄浑;欧公如四瑚八琏,止可施之宗庙;荆公如邓艾缒兵入蜀,要以崄绝为功;山谷如陶弘景祇诏入宫,析理谈玄,而松风之梦故在;梅圣俞如关河放溜,瞬息无声;秦少游如时女步春,终伤婉弱;后山如九皋独唳,深林孤芳,冲寂自妍,不求识赏;韩子苍如梨园按乐,排比得伦;吕居仁如散圣安禅,自能奇逸。其他作者,未易殚陈。独唐杜工部,如周公制作,后世莫能拟议。

沧浪诗评

  大历以前,分明别是一副言语,晚唐分明别是一副言语,本朝诸公分明别是一副言语,如此见得,方许具一只眼。 盛唐人有似粗而非粗处,盛唐人有似拙而非拙处。 五言绝句,众唐人是一样,少陵是一样,韩退之是一样,王荆公是一样,本朝诸公是一样。 盛唐人诗,亦有一二滥觞晚唐者;晚唐人诗,亦有一二可入盛唐者,要论其大概耳。 唐人与本朝人诗,未论工拙,直是气象不同。 唐人命题言语亦自不同,杂古人之集而观之,不必见诗,望其题引,而知其为唐人、今人矣。大历之诗,高者尚未失盛唐,下者渐入晚唐矣;晚唐之下者,亦堕野狐外道鬼窟中。 或问唐诗何以胜我朝?唐人以诗取士,故多专门之学,我朝之诗所以不及也。 诗有词理意兴。南朝人尚词而病于理;本朝人尚理而病于意兴;唐人尚意兴而理在其中;汉魏之诗,词理意兴,无迹可寻。 汉魏古诗,气象混沌,难以句摘;晋以还方有佳句,如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谢灵运“池塘生春草”之句。谢所以不及陶者:康乐之诗精工,渊明之诗质而自然耳。 谢灵运无一字○沧浪诗话作“篇”不佳。 黄初之后,惟阮籍咏怀之作,极为高古,有建安风骨。 晋人舍陶渊明、阮嗣宗外,惟左太冲高出一时。陆士衡独在诸公之下。 颜不如鲍,鲍不如谢,文中子独取颜,非也。 建安之作,全在气象,不可寻枝摘叶;灵运之诗,已是彻首尾成对句矣,是以不及建安也。 谢脁之诗,已有全篇似唐人者,当观其集方知之。 戎昱在盛唐为最下,已滥觞晚唐矣。戎昱之诗有绝似晚唐者,权德舆之诗却有绝似盛唐者。 权德舆或有似韦苏州、刘长卿处。 顾况诗多在元、白之上,稍有盛唐风骨处。 冷朝阳在大历才子中最为下。 马戴在晚唐诸人之上。 刘沧、吕温亦胜诸人。 李濒不全是晚唐,间有似刘随州处。 陈陶之诗,在晚唐人中最无可观。 薛逢最浅俗。 大历以后,吾所深取者,李长吉、柳子厚、刘言史、权德舆、李涉、李益耳。 大历后,刘梦得之绝句,张籍、王建之乐府,吾所深取耳。 李、杜二公,正不当优劣:太白有一二妙处,子美不能道;子美有一二妙处,太白不能作。 子美不能为太白之飘逸,太白不能为子美之沉郁。 太白梦游天姥吟、远别离等,子美不能道;子美北征、兵车行、垂老别等,太白不能作。论诗以李杜为准,挟天子以令诸侯也。 少陵诗法如孙吴,太白诗法如李广。 少陵如节制之师。 李、杜数公如金翅擘海,香象渡河,下视郊、岛辈,直蛩吟草间耳。 观太白诗者,要识真太白处:太白天才豪逸,语多率然而成者。学者于每篇中,要识其安身立命处可也。 少陵诗宪章汉魏,而取材于六朝,至其自得之妙,则前辈所谓集大成者也。 人言太白仙才,长吉鬼才,不然。太白天仙之词,长吉鬼仙之词耳。 高、岑之诗悲壮,读之使人感慨;孟郊之诗刻苦,读之使人不欢。 玉川之怪,长吉之瑰诡,天地间自欠此体不得。 韩退之琴操极高古,正是本色,非唐诸贤所及。

  释皎然之诗,在唐诸僧之上唐诗僧有法震、法照、无可、护国、灵一、清江,不特无本、齐己、贯休也。 集句惟荆公最长,胡笳十八拍,混然天成,绝无痕迹,如蔡文姬肝肺间流出。 拟古惟江文通最长:拟渊明似渊明,拟康乐似康乐,拟左思似左思,拟郭璞似郭璞;独拟李都尉一首,不似西汉耳。 虽谢康乐拟邺中诸子之诗,亦气象不类;至于刘玄休拟“行行重行生”等篇,鲍明远代“君子有所思”之作,仍是其自体耳。 和韵最害人诗。古人酬唱不次韵,此风始盛于元、白、皮、陆,而本朝诸贤乃以此而斗工,遂至往复有八九和者。 孟郊之诗,憔悴枯槁,其气局促不伸;退之许之如此,何耶?诗道本正大,孟郊自为之艰阻耳! 孟浩然诸公之诗,讽味之久,有金石宫商之声。 唐人七言律诗,当以崔颢黄鹤楼为第一。 唐人好诗,多是征戍、迁谪、行旅、离别之作,往往尤能感动人意。 苏子卿诗“幸有弦歌曲,可以喻中怀。请为游子吟,泛泛一何悲。丝竹厉清声,慷慨有余哀。长歌正激烈;中心怆以摧。欲展清商曲,念子不能归。”今人观之,必以为一篇重复之甚,岂特如兰亭丝竹弦歌之语耶!古诗正不当以此论也。 十九首“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一连六句,皆用叠字在首;今人必以为句法重复之甚。古诗正不当以此论也。 任昉哭范仆射诗,一首中凡两用“生”字韵,三用“情”字韵:“夫子值狂生”,“千龄万恨生”,犹是两义;“犹我故人情”,“生死一交情”,“欲以遣离情”,三字皆同一意。天厨禁脔谓平韵可重押,若或平或仄韵,则不可。彼以八仙歌言之耳,何见之陋耶! 诗话谓东坡两“耳”字韵,二“耳”义不同,故可重押。亦非也。 刘公幹赠五官中郎将诗:“昔我从元后,整驾至南乡。过彼丰沛都,与君共翱翔。”元后盖指曹操,至南乡谓伐刘表之时,丰沛都喻操谯郡也。王仲宣从军诗云:“筹策运帷幄,一由我圣君。”圣君亦指操也。又曰:“窃慕负鼎翁,愿厉朽钝姿。”是欲效伊尹负鼎干汤以伐夏也。是时汉帝尚存,而二子言如此!一曰元后,一曰圣君,正与荀彧比曹操为高、光同科。春秋诛心之法,二子其何逃! 古人赠答,多相勉之词。苏子卿云:“愿君崇令德,随时爱景光。”李少卿云:“努力崇明德,皓首以为期。” 刘公幹云:“勉哉修令德,北面自宠珍。”杜子美云:“君若登台辅,临危莫爱身。”往往此意。高达夫赠王彻云:“吾知十年后,季子多黄金。”金何足道,又甚于以名位期人者。此达夫偶然漏逗处也。

诗 体上

  风雅颂既亡,一变而为离骚,再变而为西汉五言,三变而为歌行杂体,四变而为沈、宋律诗;五言起于李陵、苏武,或云枚乘七言起于汉武柏梁,四言起于汉楚王傅韦孟;六言起于汉司农谷永,三言起于晋夏侯湛,九言起于高贵乡公。以时而论则有:

  建安体汉末年号。曹子建父子及邺中七子之诗。

  黄初体魏年号。与建安相接,其体一也。

  正始体魏年号。嵇、阮诸公之诗。

  太康体晋年号。左思、潘岳、二张、二陆诸公之诗。

  元嘉体宋年号。颜、鲍、谢诸公之诗。

  永明体齐年号。齐诸公之诗。

  齐梁体通两朝而言之。

  南北朝体通魏、周而言之,与齐梁体一也。

  唐初体唐初犹袭陈、隋之体。

  盛唐体景云以后,开元、天宝诸公之诗。

  大历体大历十才子之诗。

  元和体元、白诸公。

  晚唐体本朝体通前后而言之。○按:沧浪诗话“晚唐体”、“本朝体”分列。

  元祐体苏、黄、陈诸公。

  江西宗派体山谷为之宗。

  以人而论则有苏李体李陵、苏武也。

  曹刘体子建、公幹也。

  陶体渊明也。

  谢体灵运也。

  徐庾体徐陵、庾信也。

  沈宋体佺期、之问也。

  陈拾遗体陈子昂也。

  王杨卢骆体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也。

  张曲江体始兴文献公九龄也。

  少陵体,太白体,高达夫体高常侍适也。○按:沧浪诗话三体分列。

  孟浩然体,岑嘉州体岑参也。○按:沧浪诗话孟、岑分列。

  王右丞体王维也。

  韦苏州体韦应物也。

  韩昌黎体,柳子厚体,韦柳体苏州与仪曹合言之。○按:沧浪诗话三体分列。

  李长吉体,李商隐体即西昆体也。○按:沧浪诗话二体分列。

  卢仝体,白乐天体,元白体微之、乐天,其体一也。○按:沧浪诗话三体分列。

  杜牧之体,张籍、王建体谓乐府之体同也。○沧浪诗话二体分列。

  贾浪仙体,孟东野体,杜荀鹤体,东坡体,山谷体,后山体后山本学杜,其语之似者但数篇,他或似而不全;又其他则本其自体耳。○按:沧浪诗话六体分列。

  王荆公体公绝句最高。其诗得意处高出苏、黄、陈之上,而与唐人尚隔一关。

  邵康节体,陈简斋体陈去非与义也。亦江西之派而小异。○按:沧浪诗话二体分列。

  杨诚斋体其初学半山、后山,最后亦学绝句于唐人;已而尽弃诸家之作,而别出机杼,盖其自序如此。

  又有所谓选体选诗时代不同,体制随异,今人例用五言古诗为选体。

  柏梁体汉武帝与群臣共赋七言,每句韵。后人谓此体为柏梁。

  玉台体玉台集乃徐陵所序,汉、魏、六朝之诗皆有之。或者但谓纤艳者为玉台体,其实不然。

  西昆体即李商隐体,然兼温庭筠及本朝杨、刘诸公而名之也。

  香奁体韩偓之诗,有裾裙脂粉之语,有香奁集。

  宫体梁简文伤于轻靡,时号宫体。

  又有古诗,有近体即律诗也。○按:沧浪诗话二体分列。

  有绝句,有杂言,有三五七言自三言而终以七言,隋郑世翼有此诗。○按:沧浪诗话三体分列。

  有半五六言晋傅休奕鸿雁生寒北之篇是也。

  有一字至七字唐张南史雪月花草等篇是也。又隋人应诏有三十字诗,凡三句七言,一句九言,不足为法,故不列于此也。

  有三句之歌高祖大风歌是也。古华山畿二十五首,多三句之词,其他古人诗多如此者。

  有两句之歌荆聊易水歌是也。又古诗青骢、白马、共戏乐、女儿子之类,皆两句之词。

  有一句之歌汉书“枹鼓不鸣董少平”,一句之歌也,又汉童谣“千乘万骑上北邙”,梁童谣“青丝白马寿阳来”,皆一句也。

  有口号或四句,或八句。

  有歌行古有鞠歌行,放歌行,长歌行,短歌行;又有单以歌名者,单以行名者,不可枚述。

  有乐府汉武帝定郊祀,立乐府,采齐、楚、赵、魏之声,以入乐府,以其音调可被于弦歌也。乐府俱备诸体,兼统众名也。

  有楚辞屈、宋以下,效楚辞体者,皆谓之楚辞。

  有琴操古有水仙操,辛德源所作;别鹤操,高陵牧子所作。

  曰谣沈炯有独酌谣,王昌龄有箜篌谣,穆天子之传有白云谣也。

  曰吟古词有陇头吟,乐府有梁父吟,相如有白头吟。

  曰词选有汉武秋风词,乐府有木兰词。

  曰引古曲有霹雳引、走马引、飞龙引。

  曰咏选有五君咏,唐储光羲有群鸱咏。

  曰曲古有大堤曲,梁简文有乌栖曲。

  曰篇选有名都篇、京洛篇、白马篇。

  曰唱魏明帝有气出唱。

  曰弄古乐府有江南弄。

  曰长调,曰短调,有四声,有八病四声设于周颙,八病严于沈约。○按:沧浪诗话此四条分列,“八病”条并列举八目。

  又有以叹名者古词有楚妃叹、明君叹。

  以怨名者文选有四怨,乐府有独处怨。

  以乐名者齐武帝有估家乐,宋臧质有石城乐。

  以别名者杜子美有无家别、垂老别、新婚别也。

  以思名者太白有静夜思。

  有全篇双声叠韵者东坡经字韵诗是也。

  有全篇字皆平声者天随子夏日诗,四十字皆平声。又有一句全平声,一句全仄声。

  有全篇字皆仄声者梅圣俞酌酒与妇饮之诗是也。

  有律诗上下句双用韵者第一句,第三、五、七句押一仄韵,第二句第四、第六句押一平韵。唐章碣有此体,不足为法,谩列于此,以备其体耳。又有四句平入之体,四句仄入之体;无关诗道,今皆不取。

  有辘轳韵者双入双出。

  有进退韵者一进一退。

  有古诗一韵两用者文选曹子建美女篇用两“虽”字;谢康乐述祖德诗用两“人”字,其后多有之。

  有古诗一韵三用者文选任升哭范仆射诗三用“情”字也。

  有古诗三韵六七用者古焦仲卿妻诗是也。

  有古诗重用二十许韵者焦仲卿妻诗是也。

  有古诗旁取六七许韵者韩退之此日足可惜篇是也:凡杂用东、冬、江、阳、庚、青六韵。欧阳公谓退之遇宽韵则故旁入他韵,非也。此乃用古韵耳,于焦(○沧浪诗话作集”)韵自见之。

  有古诗全不押韵者古采莲曲是也。

  有律诗至百五十韵者少陵有古韵律诗,白乐天亦有之。而本朝王黄州有百五十韵五言律。

  有律诗止三韵者唐人有六句五言律。如李益诗“汉家今上郡,秦塞古长城。有日云常惨,无风沙自惊。当今天子圣,不战四夷(○沧浪诗话、全唐诗均作“方”)平”是也。

  有律诗彻首尾对者少陵多此体,不可概举。

  有律诗彻首尾不对者盛唐诸公有此体。如孟浩然诗“挂席东南望,青山水国遥。舳舻争利涉,来往接风潮。问我今何适,天台访石桥。坐看霞色晚,疑是石城标。”又“水国无边际”之篇。又李太白“牛渚西江夜”之篇皆文从字顺,音韵铿锵,八句皆无对偶。

  有后章字接前章者选曹子建赠白马王彪之诗是也。

  有四句通○沧浪诗话下有“义”字如少陵“神女峰娟妙,昭君宅有无。曲留明怨惜,梦尽失欢娱”是也。

  有绝句折腰者,有八句折腰者,有拟古,有连句,有集句,有分题古人分题或各赋一物,如云送某人分题得某物也,亦曰探题。○按:沧浪诗话六条分列。

  有分韵,有用韵,有和韵,有借韵如押七之韵,可借八微或十二齐,一韵也。○按:沧浪诗话四条分列。

  有协韵楚辞及选诗多用协韵。

  有今韵,有古韵如韩退之此日足可惜诗,用古韵也。盖选诗多如此。○按:沧浪诗话二条分列。

  有古律陈子昂及盛唐诸公多此体。

  有今律,有颔联,有发端,有落句结句也。○按:沧浪诗话四条分列。

  有十字对刘眘虚“沧浪千万里,日夜一孤舟。”

  有十字句常建“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等是也。

  有十四字对刘长卿“江客不堪频北望,塞鸿何事又南飞”是也。

  有十四字句崔颢“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太白“鹦鹉西飞陇山去,芳洲之树何青青”是也。

  有扇对又谓之隔句对。如郑都官“昔年共照松溪影,松折碑荒僧已无。今日还思锦城事,雪销花谢梦何如”等是也。盖以第一句对第三句,第二句对第四句。

  有借对孟浩然“厨人具鸡黍,稚子摘杨梅。”太白“水舂云母礁,风扫石楠花。”少陵“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闲。”言之者有是也。

  有就对者又曰当句有对。如少陵“小院回廓春寂寂,浴凫飞鹭晚悠悠”,李嘉祐“孤云独鸟川光暮,万井千山一气秋”是也。前辈于文亦多此体。如王勃“龙光射牛斗之墟,徐孺下陈蕃之榻”,乃就句对也。

  论杂体则有风人上句述一语,下句释其义。如古子夜歌,读曲歌之类,多用此体。

  藁砧古乐府“藁砧今何在?山上复安山。何日大刀头,破镜飞上天。”

  五杂俎见乐府。

  两头纤纤亦见乐府。

  盘中玉台集,苏伯玉妻作,写之盘中,屈曲成文也。

  回文起于窦滔之妻,织锦以寄其夫也。

  反覆举一字而诵皆成句,无不押韵,反覆成文也。李公诗格,有此二十字诗。

  离合字相拆合成文。孔融渔父屈节之诗是也。虽不关诗道之重轻,其体制亦古。

  至于建除鲍明远有建除诗,诗每句首冠以建除平满等字。其诗虽佳,盖鲍本工诗,非因建除之体而佳也。

  字谜、人名、卦名、数名、药名、州名之诗,只成戏论,不足为法也。又有六甲、十属之类,及藏头、歇后等体,今皆削之。近世有李公诗格,泛而不备;惠洪天厨禁脔最为误人。今此卷有旁参二书者,盖其是处不可易也。

沧浪编

诗 体下

总 论

  古人文章,自应律度,未尝以音韵为主。自沈约增崇韵学,其论文则曰:欲使宫羽相变,低昂殊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篇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自后浮巧之语,体制渐多,如傍犯、蹉对、假对、双声、叠韵之类。诗又有正格、偏格,类例极多。故有三十四格、十九图、四声、八病之类。今略举数事:如徐陵云:“陪游馺娑,骋纤腰于结风;长乐鸳鸯,奏新声于度曲。”又云:“厌长乐之疏钟,劳中宫之缓箭。”虽两“长乐”,义不同,不为重复,此为傍犯。如九歌云:“蕙殽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蒸蕙殽”对“奠桂酒”,今倒用之,谓之蹉对。又“自朱耶之狼狈,致赤子之流离。”不唯“赤”对“朱”,“耶”对“子”,兼“狼狈”“流离”,乃兽名对鸟名。又如“厨人具鸡黍,稚子摘杨梅。”以“鸡”对“杨”,如此之类,皆为假对。如“几家村草里,吹唱隔江闻。”几家、村草、吹唱、隔江,皆双声。如“月影侵簪冷,江光逼履清。”侵簪,逼履,皆叠韵。诗第二字侧入,谓之正格,如“凤历轩辕纪,龙飞四十春”之类。第二字平入,谓之偏格,如“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之类。唐名辈诗多用正格。如杜甫诗,用偏格者十无二三。笔谈

江左体

  引韵便失粘,既失粘,则若不拘声律;然其对偶特精,则谓之骨含苏李体。“浣花流水水西头,主人为卜林塘幽。已知出郭少尘事,更有澄江销客愁。无数蜻蜓齐上下,一双鸂鶒对沉浮。东行万里堪乘兴,须向山阴上小舟。”杜子美卜居

蜂腰体

  颔联亦无对偶,然是十字叙一事,而意贯上二句,及颈联,方对偶分明。谓之蜂腰格,言若已断而复续也。“下第唯空囊,如何住帝乡?杏园啼百舌,谁醉在花傍?泪落故山远,病来春草长。知音逢岂易,孤棹负三湘。”贾岛下第诗

隔句体

  破题与颔联便作隔句对,若施之于赋,则曰“几思静话,对夜雨之禅床;未得重逢,照秋灯于影室”也。“几思闻静话,夜雨对禅床。未得重相见,秋灯照影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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