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宝典
富强富国热爱祖国,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当前位置: 汉程网> 国学> 医界镜> 第七回 诊关道远投镇江府 拜医王大闹海

《医界镜》·第七回 诊关道远投镇江府 拜医王大闹海天村

医界镜 佚名 著

却说贝祖荫进得京来,刚刚天下大雪,无暇去觅寓处,遂找到江苏会馆住下。住了几日,闻得人说京里的戏甲于各省,比上海还胜。那些小旦,称呼相公。最阔的,就是王公大人,也与他往来,并起并坐的,若是人要通声气,觅门路,只要去巴结几个红相公,借他的声气,在那些阔老面前,吹嘘吹嘘,由你要做甚么样的勾当,就容易了。祖荫得知这等情节,遂逐日到戏园子里去看戏,那时正是十一月天气,祖萌穿一件鹔鸘裘,戴一项紫貂帽,服饰甚丽。到了戏园,见那些小旦,也有斯斯文文的,也有伶伶俐例的,也有讨厌淘气的,也有极标致的,身上穿的衣裳,都极华美,有海龙爪的,有狐腿的,有水獭的,有染貂的,都是玉琢粉装的脑袋,花嫣柳媚的神情。祖荫看得眼花,遂拣了几个有名的红相公,每日看过了戏,便带他出去吃馆子。每一次,总赏了几十吊,最红的,又赏他好些东西,想要做个阔老,闹些名气出来。那些相公们,见祖荫如此阔绰,倒也逢人即讲,渐渐吹入那些阔老耳朵里去,也有几人与他来往,那祖荫一张嘴又千伶百俐,满面春风,专会钻头觅缝,善于泛应曲当,所以不到两个月,也结识着好几个阔少爷。祖荫总把些银钱好处,去巴结他,京城里教做放线雀儿,拿几百丈线放了出去,终究收得回来的。

那几个阔少,一个是潘大人的少爷,一个是翁大人的侄少爷,一个是徐大人的少爷,一个是廖大人的少爷,还有张少爷、陆少爷、孙少爷,一班的公子,祖荫-一结交得很熟。而于直隶的成大人尤为知己。且祖荫还有一样的秘诀,与那一班大人阔少来往,凡那大人阔少的二爷,一般称兄称弟,闲时也请他看戏,吃馆子,送东西。那些二爷们,得着他的便宜,在大人少爷面前,愈加说得贝老爷天上有,地下无的,那多少好处,又说他是个名医的儿子,医道本领,如何高强,量气如何宏大。

那些大人少爷们无一个不相信二爷的说话。有时也请祖荫开几张方子,他书法写的是赵松雪体格,极其秀润,文理也通顺,药方是自小晓得的,所以开出来的通套方子,倒也大家说好,横竖那些大人先生也无一个是内行,赚得过他的。况且那绅宦家的毛病,也是不要紧的,只要在浮面上开几味和和平平的他就欢喜吃了,倒也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一二年中,把祖荫的医名,闹出来了。遂托吏部文选司张少爷捐了一个吏部员外郎,与那一班阔少,来往更加亲近,且结交得更多。

不料仲英子四月内发了病,日日服药,毫无功效,竟于四月底去世,文彬写了一封急信进京,祖荫接到了不免大哭一场,选匆匆忙忙的致信辞别各位大人先生,那各处送来的赙银,凑起来也有千金,遂于五月中旬回南,到得家后,与文彬办过丧葬,在家守制。一二年来,家道渐落,想欲以行医为生涯,恰好在京所结识的京官,也有放外省,到江苏来做的,祖荫便写信进京,托在京认识的官员致信与各处显要,推荐他的医道,遂到马路上租了一所大房子,门上贴起贝氏医室。初起生意,也是平常。忽一日,清两个差官到来,这差官是哪里来的?原来镇江关道张观察是翁大人的门生,也有六十上下年纪,素常有个痰喘毛病,不时要发,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常常发病,这回子发了一阵。竟躺在牀上,不能起来。不但精神模糊,言语蹇涩,而且骨瘦如柴,遍体火热。到得后来,竟致痰涌上来,喘声如锯,病了两月,在镇江城内城外,及丹阳、常州等处,只要稍稍有点名气的医生,通统请到,一个方子,总得三四个先生商量好了,方才服下。而且一帖药,至少三四十块洋钱起价,若是便宜了,那张太太一定要闹着,说是“便宜的药,那里有好货,这药吃了是不中用的”。所以医生开的方子,总是那吉林参、珍珠粉之类,吃下去,初则不知不觉,吃到后来肚子也胀了,痰声也加多了,越吃越不象样,及得到翁少爷荐来的信,说这贝祖荫的本事,是当今少有的,现在上海行道,张太太得到这个消息,立刻打发两个差官,拿了大人的名片,到上海去请,要多少银子,就给他多少银子。好在上海有来往的银号,可以就近支取的。两个差官,奉了太太的命,马上动身,等到到了上海,找到了祖荫的公馆,一看倒也绝好场面,上门看病的不见几个,差官将名片投上,说明来历,祖荫见是镇江关道来请,知是阔老荐来的,要装点架子,说道:“啊哟,今天明天两日外面已有许多人家早来请过,已答应他去看的,此事有些为难了。大约两日以内。难以动身,须到后天方能应命。”那差官急要请去,说道:“先生总之一样看病,先生在府上,每天有多少进金通统包算就是了。”祖前沉吟一回道:“论起我的门诊出诊呢,每日至少也有二百块洋钱进门,况且出远去看病,又与在家不同,如要包算,每日三百元,盘川在外。”差官-一遵命,祖荫见差官已答应包洋,便满面笑容的说道:“二位路上辛苦,请在舍下歇宿一宵,兄弟略备酒席,到晚间请二位小酌。”又说了差官许多好话,那差官便也欢喜的说道:“大人毛病,极为沉重,耽搁不起日子,请先生即速动身,先生的盛情,心领就是了,我等在轮船上,包了大餐间,一切供应都有,不必先生费心。”祖荫道:“既如此,就收拾动身罢。”即带了跟班,搬了行李,同差官上轮船去,在轮船一切供给,不必细述。

明日到得镇江,已是黄昏时候,上岸坐轿进城,到关道衙门歇下,两个差官,先进去禀过张太太,即请祖荫在书房内歇下,当时就有一班幕宾,及几个医生,来与祖荫叙谈。祖荫略为问过病情,即与诸幕宾及医生们,畅谈一切,利口善辩,巧言如簧,座中二十余人,无一不照应周到,人人如意,个个欢心。及索现前医诸方,亦都赞好,盖祖荫因自己本事平常,每到客边地方去看病,从来不说本地医生的一句坏话,所以看不好病亦并不招谤。当晚吃过夜饭,张太太即欲请进去诊脉,这位太太急如星火,方才祖荫一到,恨不得马上就要请进,替丈夫看了,把药灌下,就可以起死回生,不晓得祖荫听了幕友等说话,已知道这病有九成九不得好的,倘即刻开了方子,吃下去刚好出事,要坏我的名声,不如且装些架子,迁延一日,看看动静,所以太太使人来请,只推托说轮船上吹了风,又是没有好生睡觉,总得等我养养神,歇息一夜,到第二天再看。况且我们做名医的,不是可以粗心浮气的,等到将息过一天,敛气凝神,然后可以诊脉,如此开出方子来,才能有用。大家见他说得有理,也只好依他。无奈张观察的病,越发不成样子,看看只有出去的气,没有进来的气,张太太急得要死,只得亲自到书房内恳求,祖荫无法,勉强答应去看,于是十几个差官,打了十几个灯笼,把祖荫请到上房里来,此时张太太见先生进来看病,他的心上赛如丈夫的救命星君来了,满上房里洋灯、保险灯、洋蜡烛、机器灯,点得烁亮。祖荫走到牀前,只见病人躺在牀上,喉咙里只有痰出进抽的声响,祖荫将脉一按,觉得忽浮起来,一现,又然的去了,正是鱼翔暇游之脉,痰喘症见到此脉,即在不做医生的人也晓得不好了,就用黑锡丹等镇纳浮阳也是没用的了。当下祖荫诊过,不肯开方。无如生病的人家,心不肯死,每每病到将死的时候,还痴心想望他活,张太太苦求开方,也只得开了旋覆花、代赭石、厚朴花、五味子、磁石、龟板几味平平的药,聊以塞责。等到明日午刻,痰涌愈急,一口气不得回来,即告辞了。

祖荫算了包洋,自回上海,以后生意,也日做日大。祖荫学问虽浅,人极灵敏,他见指南医案叶天士每用菠莱、金针菜等不入本经的药,他便想了许多出来,如养菜花、代代花、佛手花、厚朴花、梧桐花、玉蝴蝶、猴枣菇等不一而足,无论何等方子,总开了一二样在内,人家见了,以为这等药味又新鲜,又体面,吃下去又芳香,那些妇人家尤其中意,说是非名医开不出的。所以不到二三年生意也就好看了。况且祖荫前在京城里,结识那一班官场,到江苏来者不少,也替他揄扬。祖荫又与申江最行时的报馆主笔某君换了帖,结了弟兄,某君日日在报纸上作些长短论说,扬他的名,自然名气愈觉变大起来。一回祖荫向主笔某君道:“吾兄在报上替小弟昌言伟论,弟已铭感肺腑,吾兄可以再想些法子,使弟的声名,洋溢乎中国否?”

某君沉思良久说道:“如称君为名医、良医,则今日的医生无论好歹皆自称为名医良医,是与众人相混,如称君为神医上医则古之医家已有此称,是与古人相混,至于医中之贤、医中之杰,更不必说了,即称为医中之相如范希文所说,犹是落第二层,我想得人所归往之谓王,做郎中的亦要使天下之人归往,自然声名洋溢乎中国了,则莫如称为医中之王,拜兄为今之医王可好么?”祖荫听得不禁手舞足蹈的说道:“如此名号,是纵横三万里,上下五千年,少有的了。”于是先将这些缘由,登在报纸上,择手八月中秋佳节,假座海天村,拜贝祖荫为医王:务请各位绅商,届日整肃衣冠,齐集海天村,特此预柬。

事有凑巧,恰值上海名妓四大金刚中林黛玉与陆兰芬两人各要夺做花王,始而意气相争,继而口舌相角,林黛玉骂陆兰芬是搭马夫姘的,陆兰芬骂林黛玉是与戏子姘的,口舌相角不已,几乎要与娘子军动干戈了。于是金小宝、张书玉、小如意、洪文兰等恐二人口出恶言急闹不歇,万一闹穿了被那些阔老知道,于花花世界上的进步大有关系,遂起了合群的思想,邀同许多莺莺燕燕、姊姊妹妹,又请了报馆主笔某君,也择于八月十五到海天村作一合群大会,听凭公论判断,谁为花王,谁为花相,免得私下争夺,以伤和气。

四库全书

  • 小说
  • 名著
  • 故事
  • 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