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鮑本秦蘇、張說,外自弘農故關以西,京兆、扶風、馮翊、北地、上郡、西河、安定、天水、隴西皆秦地。南有巴、蜀、廣漢、犍為、武都,西有金城、武威、張掖、酒泉、燉煌,又西南有牂牁、越嶲、益州,皆屬焉。
衛鞅亡魏入秦衛鞅〔一〕亡魏入秦〔二〕,孝公以為相,封之於商〔三〕,號曰商君。商君治秦,法令至行〔四〕,公平無私,罰不諱強大〔五〕,賞不私親近〔六〕,法及太子〔七〕,黥劓其傅〔八〕。期年之後,道不拾遺〔九〕,民不妄取〔一0〕,兵革〔一一〕大強,諸侯畏懼。然刻深寡恩〔一二〕,特以強服之耳。
〔一〕鮑本衛之庶孽公子,姓公孫氏。
〔二〕姚本衛鞅,衛公子叔痤之子也。痤仕魏,相惠王。痤病,惠王視之曰,「若疾不諱,誰可與為國者」?痤曰,「臣庶子鞅可也」。王不聽。又曰,「王若不能用,請殺之,無令他國得用也」。鞅由是亡奔秦,秦孝公封之於商,曰商鞅。衛公之後孫也,或曰公孫鞅也。鮑本鞅事魏相公叔痤為庶子,見魏策。正曰:此據史。愚謂,公孫,衛之公孫也。庶孽公子,恐非。蓋因為中庶子而生此文。
〔三〕鮑本屬弘農。補曰:盧藏用後語注,今商州上洛之地。又見後章注。
〔四〕姚本至,猶大也。鮑本至,猶極。
〔五〕桃本諱,猶辟也。詩云,仲山甫不辟強禦,不侮鰥寡。此其一隅也。鮑本諱,猶避也。強宗大族。
〔六〕姚本私,猶曲也。
〔七〕姚本太子卒為惠王。
〔八〕姚本太子犯法,刑之不赦,故曰「法及太子」,并罪其傅。刻其顙,以墨實其中,曰黥;截其鼻,曰劓也。鮑本墨涅其顙,曰黥;截鼻,曰劓。太子犯法,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也,不可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師公孫賈」。
〔九〕姚本遺物在道,不敢拾也。 〔一0〕姚本民非其物,不敢取也。
〔一一〕姚本革,猶甲也。鮑本革,甲也,以革為札。
〔一二〕姚本刻,急也;寡,少也;深,重也。言少恩仁也。鮑本刻,猶深也。刻金木者,有深而已。
孝公行之〔一〕八年,疾且不起,欲傳〔二〕商君〔三〕,辭不受。孝公已死,惠王代後〔四〕,蒞政有頃〔五〕,商君告歸〔六〕。 〔一〕姚本一本下有「十」字。
〔二〕姚本劉作「欲傅」。 〔三〕姚本傳,猶禪也。「傳」,或作「傅」也。鮑本傳位與之。
〔四〕姚本惠王,孝公太子也。 〔五〕姚本蒞,臨也。有頃,言未久。鮑本蒞,臨也。集韻,頃,少選。 〔六〕姚本懼惠王誅之,欲還歸魏也。鮑本懼誅歸商。
人說惠王曰:「大臣太重者國危,左右太親者身〔一〕危。今秦婦人嬰兒〔二〕皆言商君之法,莫言大王之法〔三〕。是商君反為主,大王更〔四〕為臣也。且夫商君,固大王仇讎也〔五〕,願大王圖之〔六〕。」商君歸還〔七〕,惠王車裂之,而秦人不憐〔八〕。
〔一〕鮑本君之身。
〔二〕鮑本集韻,女曰嬰,男曰兒。補曰:釋名,人始生曰嬰。嬰,胸前也。投之胸前乳養,故曰嬰。
〔三〕姚本莫,無也。
〔四〕鮑本補曰:更,平聲。
〔五〕鮑本「王」下有「之」字。○ 〔六〕姚本圖,謀也。
〔七〕鮑本時自商欲歸魏,不得,故還秦。
〔八〕姚本商君懼誅,欲之魏,商人禁之曰,「商君之法急」。不得出,窮而還。一曰,魏以其譎公子卬而沒其軍,魏人怨而不納。故(曾下有「還而」字)惠王車裂之也。鮑本無念之者。 蘇秦始將連橫蘇秦始將連橫〔一〕說秦惠王曰:「大王之國,西有巴、蜀、漢中之利〔二〕,北有胡貉、代〔三〕馬之用〔四〕,南有巫山〔五〕、黔中之限〔六〕,東有肴、函之固〔七〕。田肥美,民殷富〔八〕,戰車萬乘,奮擊百萬〔九〕,沃野千里〔一0〕,蓄積饒多,地勢形便〔一一〕,此所謂天府〔一二〕,天下之雄〔一三〕國也。以大王之賢,士民之眾,車騎之用〔一四〕,兵法之教〔一五〕,可以并諸侯,吞天下〔一六〕,稱帝而治。願大王少留意,臣請奏其效〔一七〕。」
〔一〕姚本合關東從,通之於秦,故曰連橫者也。鮑本文穎曰,關東為從,西為橫。孟康曰,南北為從,東西為橫。瓚曰,以利合曰從,以威勢相脅曰橫。正曰:高注,連關中之為橫,合關東之為從。大事記取。 〔二〕姚本利,饒也。鮑本三郡並屬益州。
〔三〕鮑本胡,樓煩、林胡之類。集韻,貉似狐。代,幽州郡。
〔四〕姚本用,用武也。
〔五〕鮑本在南郡巫。補曰:正義云,夔州巫山縣。
〔六〕姚本皆有塞險要也,故曰「之限」也。鮑本黔,故楚地。秦地距此二郡耳,故言「限」。秦昭三十年始定為黔中郡,後為武陵郡。見後志。補曰:大事記,今黔、辰、施、元等州。正曰:高注,皆有塞險,故謂「之限」。 〔七〕姚本肴,在澠池西。函關,舊在弘農城北門外,今在新安東。固,牢堅,難攻易守也。鮑本始皇紀注,殽,二殽;函,函關也。在弘農。補曰:左氏,殽有二陵。杜注,在澠池縣西。函,見周策。
〔八〕鮑本殷,盛也。
〔九〕鮑本士之能奮擊者。
〔一0〕姚本關中沃野千里,故田美民富。鮑本沃,言其肥潤。 〔一一〕姚本攻之不可得,守之不可壞,故曰形便也。鮑本地勢與形便於攻守。
〔一二〕姚本府,聚也。鮑本言蓄聚之富,非人力也。
〔一三〕鮑本物之雄者強。 〔一四〕鮑本騎士之便馬者。 〔一五〕姚本教,習也。
〔一六〕姚本吞,滅也。
〔一七〕姚本奏,事。效,驗也。鮑本奏,進。效,功也。
秦王曰:「寡人聞之,毛羽不豐滿者不可以高飛,文章〔一〕不成者不可以誅罰〔二〕,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三〕,政教不順〔四〕者不可以煩大臣〔五〕。今先生儼然不遠千里而庭教之,願以異日〔六〕。」
〔一〕鮑本文章,法令也。
〔二〕姚本文章,旌旟文章。青與赤謂之文,赤與白謂之章也。
〔三〕姚本厚,猶大也。
〔四〕鮑本逆人之心。
〔五〕姚本煩,勞也。鮑本逆人心,則行之難,故大臣勞。
〔六〕姚本儼然,矜莊貌。不以千里之道為遠而來在秦庭,寡人願以他日敬承之也。鮑本教之於廣庭。異,猶他也。俟成順然後承教,以此知為惠王初。補曰:史,時方誅商鞅,疾辯士弗用。 蘇秦曰:「臣固疑大王之不能用也。昔者神農伐補遂〔一〕,黃帝伐涿鹿而禽蚩尤〔二〕,堯伐驩兜〔三〕,舜伐三苗〔四〕,禹伐共工〔五〕,湯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紂〔六〕,齊桓任戰而伯天下〔七〕。由此觀之,惡有不戰者乎〔八〕?古者使車轂擊馳〔九〕,言語相結〔一0〕,天下為一〔一一〕;約從連橫,兵革不藏;〔一二〕文士並飭〔一三〕,諸侯亂惑〔一四〕;萬端俱起,不可勝理〔一五〕;科條〔一六〕既備,民多偽態;書策稠濁〔一七〕,百姓不足;上下相愁,民無所聊〔一八〕;明言章理,兵甲愈起〔一九〕;辯言偉服,戰攻不息〔二0〕;繁稱文辭〔二一〕,天下不治;〔二二〕舌弊耳聾,不見成功;行義約信,天下不親〔二三〕。於是,乃廢文任武,厚養死士〔二四〕,綴甲厲兵,效勝於戰場〔二五〕。夫徒處而致利,安坐而廣地〔二六〕,雖古五帝、三王、五伯〔二七〕,明主賢君,常欲坐而致之,其勢〔二八〕不能,故以戰續之。〔二九〕寬則兩軍相攻,迫則杖戟相橦〔三0〕,然後可建大功〔三一〕。是故兵勝於外,義強於內〔三二〕;威立於上,民服於下。今欲并天下,凌萬乘,詘敵國〔三三〕,制海內,子元元〔三四〕,臣諸侯〔三五〕,非兵不可〔三六〕!今之嗣主〔三七〕,忽於至道,皆惛〔三八〕於教,亂於治,迷於言,或於語,沈於辯,溺於辭〔三九〕。以此論之,王固不能行也〔四0〕。」
〔一〕姚本神農,炎帝號也,少典之子也。補遂,國名也。續:後語,輔遂。
〔二〕姚本蚩尤,九黎民之君子(子,劉、錢作好兵)也。鮑本涿鹿,屬上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