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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楼》·保后件失去前件 结恩人遇着仇人

十二楼 李渔 著

金、刘二人等东楼起身之后,把取去的货物开出一篇帐来,总算一算,恰好有干金之数。第二三日不好就去领价,直到五日之后,才送货单上门。管家传了进去,不多一会儿,就出来回复说:“老爷知道了。”金、刘二人晓得官府的心性比众人不同,取货取得急,发价发得缓,不是一次就有的,只得走了回去。 过上三五日,又来领价。他回复的话仍照前番。从此以后,伙计二人轮班来取,或是三日一至,或是五日一来,莫说银子不见一两,清茶没有一杯,连回复的说话也贵重不过,除“知道了”三字之外,不曾增出半句话来。心上思量道:“小钱不去,大钱不来,领官府的银子,就像烧丹炼汞一般,毕竟得些银母才变化得出,没有空烧白炼之理。门上不用个纸包,他如何肯替你着力?”就称出五两银子,送与管事家人,叫他用心传禀,领出之后,还许抽分。只要数目不亏,就是加一扣除也情愿。家人见他知窍,就露出本心话来,说:“这主银子不是二位领得出的。闻得另有一位店官,生得又小又好,老爷但闻其名,未识其面,要把这宗货物做了当头,引他上门来相见的。只消此人一到,银子就会出来。你们二位都是有窍的人,为什么丢了钥匙不拿来开锁,倒用铁丝去掭?万一掭爵了簧,却怎么处?”二人听了这些话,犹如大梦初醒,倒惊出一身汗来。走到旁边去商议,说:“我们两个反是弄巧成拙了!那日等他见一面,倒未必取货回来。谁知道‘货’者,‘祸’也。 如今得了货,就要丢了人;得了人,就要丢了货。少不得有一样要丢。还是丢货的是,丢人的是?”想了一会,又发起狠来,道:“千金易得,美色难求。还是丢货的是!” 定了主意,过去回复管家说:“那位敝伙计还是个小孩子,乃旧家子弟,送在店中学生意的,从来不放出门,恐怕他父母计较。如今这主银子,随老爷发也得,不发也得,决不把别人家儿女拿来换银子用。况且又是将本求利,应该得的。我们自今以后,再不来了。万一有意外之事,偶然发了出来,只求你知会一声,好待我们来取。”管家笑一笑道:“请问二位,你这银子不领,宝店还要开么?”二人道:“怎么不开?”管家道:“何如!既在京师开店,如何恶识得当路之人 ?古语道得好:‘穷不与富敌,贱不与贵争。’你若不来领价,明明是仇恨他羞辱他了,这个主子可是仇恨得羞辱得的?他若要睡人妻子,这就怪你不得,自然拚了性命要拒绝他。如今所说的不过是一位朋友,就送上门来与他赏鉴赏鉴,也像古董书画一般,弄坏了些也不十分减价,为什么丢了上千银子去换一杯醋吃?况且丢去之后还有别事出来,决不使你安稳。 这样有损无益的事,我劝你莫做。”二人听到此处,就翻然自悔起来,道:“他讲得极是。”回到家中,先对汝修哭了一场,然后说出伤心之语,要他同去领价。汝修断然不肯,说:“烈女不更二夫,贞男岂易三主。除你二位之外,决不再去滥交一人。宁可把这些货物算在我帐里,决不去做无耻之事!” 金、刘二人又把利害谏他,说:“你若不去,不但生意折本,连这店也难开,将来定有不测之祸。”汝修立意虽坚,当不得二人苦劝,只得勉强依从,随了二人同去。管门的见了,喜欢不过,如飞进去传禀。东楼就叫快传进来。金、刘二友送进仪门,方才转去。

东楼见了汝修,把他浑身上下仔细一看,果然是北京城内第一个美童。心上一分欢喜,就问他道:“你是个韵友,我也是个趣人,为什么别官都肯见,单单要回避我?” 汝修道:“实是无心偶出,怎么敢回避老爷。”东楼道:“我闻得你提琴箫管样样都一精一,又会葺理花木,收拾古董,至于烧香制茗之事,一发是你的本行,不消试验的了。我在这书房里面少一个做伴的人,要屈你常住此间,当做一房外妾,又省得我别请陪堂,极是一桩便事。你心上可情愿么?”汝修道:“父母年老,家计贫寒,要觅些微利养亲,恐怕不能久离膝下。”东搂道:“我闻得你是孤身,并无父母,为什么骗起我来?你的意思,不过同那两个光棍相与熟了,一时撇他不下,所以托故推辞。难道我做官的人反不如两个铺户?他请得你起,我倒没有束修么?”汝修道:“那两个是结义的朋友,同事的伙计,并没有一毫苟且,老爷不要多疑。”东楼听了这些话,明晓得是掩饰之词,耳朵虽听,心上一毫不理。还说”与他未曾到手,情义甚疏,他如何肯撇了旧人来亲热我?”就把他留在书房,一连宿了三夜。东楼素有男风之癖,北京城内不但有姿色的龙一陽一不曾漏网一个,就是下僚里面顶冠束带之人,若是青年有貌肯以身事上台的,他也要破格垂青,留在后一庭相见。阅历既多,自然知道好歹。看见汝修肌滑如油,臀白于雪,虽是两夫之妇,竟与处子一般。所以心上爱他不过,定要相留。这三夜之中,不知费了几许调停,指望把“温柔软款”四个字买他的身子过来。不想这位少年竟老辣不过,自恃心如铁石,不怕你口坠天花。这般讲来,他这般回复;那样说去,他那样推辞。

东楼见说他不转,只得权时打发。到第四日上,就把一应货物取到面前,又从头细阅一遍,拣最好的留下几件,不中意的尽数发还。除货价之外,又封十二两银子送他,做遮羞钱。汝修不好辞得,暂放袖中,到出门之际就送与他的家人,以见“耻食周栗”之意。回到店中,见了金、刘二友。满面羞惭,只想要去寻死。金、刘再三劝慰,才得瓦全。

从此以后看见东楼的轿子从店前经过,就趋避不遑,惟恐他进来缠扰。有时严府差人呼唤,只以病辞;等他唤过多遭,难以峻绝,就拣他出门的日子去空走一遭,好等门簿上记个名字。

瞰亡往拜,分明以一陽一虎待之。

东楼恨他不过,心上思量道:“我这样一位显者,心腹满朝,何求不得?就是千金小姐、绝世佳人,我要娶她,也不敢回个‘不’字,何况百姓里面一个孤身无靠的龙一陽一!我要亲热他,他偏要冷落我。虽是光棍不好,预先钧搭住他,所以不肯改适,却也气恨不过。少不得生个法子,弄他进来。只是一件:这样标致后生放在家里,使姬妾们看见未免动心,就不做出事来,也要彼此相形,愈加见得我老丑。除非得个两全之法,止受其益,不受其损,然后招他进来,实为长便。”想了一回,并没有半点机谋。

彼时有个用事的太监,姓沙,名玉成,一向与严氏父子表里为奸、势同狼狈的,甚得官家之宠。因他有痰湿病,早间入宫侍驾,一到已刻就回私宅调理,虽有内相之名,其实与外官无异。原是个清客出身,最喜栽培花竹,收藏古董。东搂虽务虚名,其实是个假清客,反不如他实实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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