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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稿》·列传二百十三

清史稿 赵尔巽 著

王庆云谭廷襄马新贻李宗羲徐宗幹  王凯泰郭柏廕  王庆云,字雁汀,福建闽县人。道光九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二十七年,大考一等,擢侍读学士,迁通政副使。庆云通知时事,尤究心财政,穷其利病,稽其出入。文宗即位求言,庆云疏请通言路,省例案,宽民力,重国计。其言重国计,略谓:“今岁入四千四五百万,岁出在四千万以下,田赋实徵近止二千八百万。夫旱潦事出偶然,而岁岁轮流请缓;盐课岁额七百四十馀万,实徵常不及五百万。生齿日增,而销盐日绌。南河经费,嘉庆时止百馀万,迩来递增至三百五六十万。入少出多,置之不问,思为一切苟且之计,何如取自有之财,详细讲求:地丁何以岁岁请缓?盐课何以处处绌销?河工何以年年报险?必得弊之所在而革除之。”奏入,上深韪焉。

  时命中外大臣保荐人材,礼部侍郎曾国籓举庆云以应,诏擢詹事,署顺天府尹。咸丰元年,授户部侍郎,仍署府尹。内务府议令庄头增租,佃户不应,则勒限退地。庆云偕直隶总督讷尔经额援乾隆间停设庄头,嘉庆间奏禁增租夺佃两案,奏请敕内务府不得任意加租。户部请改河东盐政章程,并清查山西州县亏空,命庆云偕浙江布政使联英往按。

  寻奏定清查亏空章程,并会山西巡抚那苏图奏言:“晋商赔累,一在盐本钜,一在浮费多,一在运脚重。官盐既贵,私贩遂乘间蔓延。从前盐价每石三五十两,自坐商囤积居奇,畦地锭票,租典靡常,一业数主,人人牟利。一石之盐,贵百三四十两,运商安得不困?河东盐行三省,酬应繁多,总商分派者号为?摊,散商自送者岁有常例,统计二十六万馀两,几达岁课之半。加以石盐脚费多至百两,因其定价难增,遂至相率为伪,攙沙短秤,民食愈艰。臣等公同商酌,轻盐本必先定池价,革浮费必先行票法,减运脚必先分口岸,将缉私之法并寓其中。盖盐有专商,票无定贩,大要在留商招贩,先课后盐,而后引目不致虚悬,课额无虞短绌。向来坐商昂价,总以缺产为词。臣览池面宽广,滷气醲厚,即雨旸不齐,裒多益寡,足敷五千六百馀石之额。盐贵不在缺产,而在售私。拟定白盐一石贵止六十两,青盐递减,坐商工本外有赢馀。令各商立法互稽,但使盐不旁流,商盐自富,锭票销价,亦复删芟。畦地租典,先侭运商,总期减轻成本,禁卫课官吏浮费,别筹公用。每票徵银七分有奇,随课收发,此外需索,坐赃科罪。其领票、招贩、掣盐、截角诸事,悉仿两淮成例,微为变通,以归简易。河东盐行河南引地,自嘉庆二十四年改为商运民销,以会兴镇为发盐口岸,商民称便。拟将陕西、山西、会兴镇分为三路,不许攙越,盐到发贩随销,亦听商人自运,兼防夹私,力杜作伪。统计河东全纲,比较昔价,裁浮改岸,年省七十馀万。得人守法,商力不疲。即间有歇业,或运商归并,或坐商承充,永绝举商、保商诸弊。”下部议行。  庆云既明习计政,主部事,先后奏请清釐江宁、苏州、安徽三布政司例应入拨、延未造报各款,自道光三年至咸丰元年,凡千五十九款,九百三十六万两。又奏言:“江南赋甲他省,额徵五百二十九万,道光十六年,豁欠五百六十馀万,计十年蠲一年之额;二十六年,豁欠一千馀万,计十年蠲两年。及咸丰二年,豁欠一千三百馀万,十年几蠲三年。请饬江苏督抚,熟田未完,不得混入次年缓徵。”又奏覆闽浙总督季芝昌等以闽鹺疲累,请展缓匀代额课,言:“闽鹺所以疲累,病在私盐充斥,浮费繁重。芝昌等议停匀代课六万馀,派认续例课二万馀,五年之后,匀代起徵,例课仍纳。朝三暮四,恐无此办法。”又言:“芝昌等但陈料理之难,未筹补救之法,或就场徵课,或按包抽税。应令择一可行之策,另议具奏。”又奏覆江西巡抚张芾请拨粤盐济销,言:“江西借拨粤盐,前明总制陈南金、巡抚王守仁尝行之,所谓不加赋而财足,不扰民而事办,其法至善。应令速筹遵办。”又奏:“滇、黔解运铜铅,道远阻兵。应令於提镇驻扎重兵之处,筹铸制钱,并於附近水次兼铸大钱,运四川、两湖易银,并派民间交纳地丁税课。”又奏:“新疆南、北两路驻兵四万,岁需经费一百三四十万,垂及百年,为数万万。请停陕省官兵换防喀什噶尔等八城,即由伊犁、乌鲁木齐满、绿营饬拨,五年更换,可岁省数十万。”又奏请裁东河河督南河河库道并两河?员修防经费,南河不得过百万,东河不得过七八十万,并裁漕督,归南河总督兼管。各疏多如所议行。寻授陕西巡抚。

  四年,粤匪扰河南,庆云赴潼关,与提督丰绅、将军扎拉芬筹防御。又自潼关赴商南,遍历各隘。上命丰绅率兵驻襄阳。粤匪陷武昌,庆云请以湖北会城暂移襄阳,山西、四川协筹军饷,保全大局。寻调山西巡抚。  五年,奏言:“潞盐行销山西、陕西、河南三省,陕患盐多,晋苦值贵。拟将陕引匀销晋省三百七十石。晋引则就地远近,公平定价。惟河南官运已觉暢行,拟兼行民运,以广招徠。禁止吉兰泰、花马池盐侵销。”又言:“陕省课归地丁,输纳不前,请仿河南招贩民运,於河东、河西择地设局稽查。”又奏言:“军兴以来,各军营用银出纳,易钱买粮,岁丰银裕,何便如之!今用兵之地,赋税不全,仰给邻省,完善之区,正供不足,佐以捐输。当此穀贵钱荒,以银易钱,以钱易粮,耗折大半。往时兵饥,得银可饱,恐此后以银亦不可饱,况银且不可常继。拟令州县碾动仓穀,解饷兼用制钱,舟楫可通,宜无不便。”均如所请。

  又奏:“山西前明逼近三边郡县,率民筑堡自卫。一县十馀堡至百数十堡,星罗釭布。今惟云中、代、朔,堡寨相连,省南各属,则多残缺,当令缮完。定社规,立义学,化导少壮惰游,合祭赛以联其情,相守望以齐其力。有事则聚守,无事则散居,於无形中寓坚壁清野之法。”又以河南南阳诸地旱蝗,请饬发仓筹赈,俾灾民不为土匪勾胁,以救灾即以弭患。捻匪扰南阳,庆云密陈省南分三路,遣兵巡防。  擢四川总督,贵州思南教匪为乱,庆云遣兵防酉阳秀山,请饬总兵蒋玉龙自镇远规复思南。寻奏四川旧有啯匪,盗案多於他省,饬各属行保甲,立限捕盗。又奏於酉阳设屯田,分设屯兵驻防城乡要隘。又奏:“川省差役捕盗,传证起赃,辄纠多人,持械搜掠,名曰‘扫通’者,此与强盗无异。请照强盗律,不分首从皆斩,兵丁有犯同之。”均下部议行。  寻以黔匪焚掠,渐近綦南,遣兵出境攻层峦山、飞梯岩诸隘,又破胡家坪贼巢。九年,兼署成都将军,调两广总督。行次汉阳,以病乞罢,许之。旋召诣京师,病未即行。十一年,穆宗即位,授左都御史,擢工部尚书。同治元年三月,庆云将力疾赴召,前一日剧病,卒,谥文勤。孙仁堪,循吏有传。

  谭廷襄,字竹厓,浙江山阴人。道光十三年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出为直隶永平知府,调保定,迁顺天府尹,擢刑部侍郎。咸丰六年,出为陕西巡抚。直省采米运京仓,廷襄疏言:“陕西产米少,转输不便。请改折解款,由部召籴,费节而事集。”七年,署直隶总督。

  是时英、法、俄、美四国合军陷广东省城,廷襄疏请封货闭关,恩威并用,上以海运在途,激之生变,虚声无实益,不允。八年四月,英兵北犯,占大沽砲台,窥内河。大沽口外积沙,海舟不能直入,敌舟至,数以小汽船采测。时方议款,不为备,不虞其骤发。钦差大臣僧格林沁劾廷襄,夺官戍军台。九年,以三品顶戴署陕西巡抚。上命直省禁习天主教,廷襄疏言:“天主教流行中国二百馀年,到处穷搜,转滋骇愕。惟有密饬官吏稽查保甲,列册密记,乘机启导。”时款议未定,或请西巡,偕总督乐斌疏陈三便三难,议乃寝。  十一年,授山东巡抚。频岁军兴,山东诸郡县群盗蜂起,皖捻入境,勾结土匪,滋扰几遍。僧格林沁大军驻山东督剿,廷襄率兵出省协助,并督各郡县团练防剿兼施,具详僧格林沁传。同治元年,兼署河东河道总督。三年,入为刑部侍郎,调工部,又调户部。

  五年,湖北巡抚曾国荃疏劾总督官文贪庸骄蹇,并以公使钱餽四川考官胡家玉、张晋裕等,上命尚书绵森及廷襄往按,并诘家玉。家玉言自四川还京,道湖北,官文等餽赆,以道梗改水程,无州县支应,乃受以充费。廷襄等至湖北,疏言:“丁、漕、盐、釐、关税、捐输,实用实支,并无浮滥。惟汉阳竹木捐零星不请奖叙者,凡因公动用,例不报销之项,由此动支,官文餽家玉等是实。”上为罢官文。即令廷襄署总督,家玉等并下吏议。

  御史佛尔国春劾国荃,言国荃亦以竹木税治公廨,严责廷襄蒙蔽。廷襄等复疏陈国荃上官未久,无以竹木税治公廨事,因言:“湖北三次陷贼,百端草创,不循例案,诸废具举,随事设施。今以动用官款,加以处分,亦足示警。若更罪及所受之人,路远给赀,亲丧承赙,皆罣吏议。王道本人情,琐屑烦苛,似非政体。”於是诸受餽者皆置不问。六年,上用前事夺官文总督,是冬,国荃亦以病乞罢。

  廷襄还京,署吏部侍郎,迁左都御史。再迁刑部尚书,兼署吏部。九年,卒,赠太子少保,谥端恪。

  马新贻,字穀山,山东菏泽人。道光二十七年进士,安徽即用知县,除建平,署合肥,以勤明称。咸丰三年,粤匪扰安徽,淮南北群盗并起,新贻常在兵间。五年,从攻庐州巢湖,新贻击败援贼,迭破贼盛家桥、三河镇、柘皋诸贼屯,寻克庐州。积功累擢知府,赐花翎,补庐州。七年,捻匪、粤匪合陷桃镇,分扰上下派河,新贻破贼舒城,记名以道员用。八年,署按察使。贼犯庐州,新贻率练勇出城迎击,贼间道入城,新贻军溃失印,下吏议,革职留任。九年,丁母忧,巡抚翁同书奏请留署。十年,钦差大臣袁甲三为奏请复官。十一年,同书复奏荐,命以道员候补。丁父忧,甲三复奏请留军。同治元年,从克庐州,败贼寿州吴山庙,加按察使衔,署布政使。苗沛霖叛,从署巡抚唐训方守蒙城,屡破贼。二年,授按察使,寻迁布政使。

  三年,擢浙江巡抚。浙江新定,民困未苏,新贻至,奏蠲逋赋。四年,复奏减杭、嘉、湖、金、衢、严、处七府浮收钱漕,又请罢漕运诸无名之费,上从之,命勒石永禁。筑海宁石塘、绍兴东塘,濬三江口。岐海为盗贼窟穴,遣兵捕治,擒其魁。厚於待士,会城诸书院皆兴复,士群至肄业,新贻皆视若子弟,优以资用奖励之。严州、绍兴被水,蠲赈覈实,灾不为害。台州民悍,辄群聚械斗,新贻奏:“地方官惮吏议,瞻顾消弭。请嗣后有讳匿不报者参处;仅止失察,皆宽贷,仍责令捕治。”下部议行。象山、宁海有禁界地曰南田,方数百里,环海土寇邱财青等处窟其中,遣兵捕得财青置之法,南田乃安。黄岩总兵刚安泰出海捕盗,为所戕,檄副将张其光等击杀盗五十馀。上以新贻未能豫防,下吏议。嘉兴、湖州北与苏州界,皆水乡,方乱时,民自卫置枪於船,谓之“枪船”,久之聚博行劫为民害。新贻会江苏巡抚郭柏廕督兵擒斩其渠,及悍党数十,枪船害始除。擢闽浙总督。

  七年,调两江总督,兼通商大臣。奏言:“标兵虚弱,无以壮根本。请选各营兵二千五百人屯江宁,亲加训练。”编为五营,令总兵刘启发督率缉捕,盗为衰止。宿迁设水、旱两关,淮关於蒋坝设分关,并为商民扰累。新贻奏:“蒋坝为安徽凤阳关辖境,淮关远隔洪泽湖,不应设为子口。当令淮关监督申明旧例,严禁需索。宿迁旱关非旧例,徵数微,请裁撤,专收水关。”从之。幅匪高归等在山东、江苏交界占民圩,行劫,新贻捕诛其渠。

  九年七月,新贻赴署西偏箭道阅射,事毕步还署。甫及门,有张汶祥者突出,伪若陈状,抽刀击新贻,伤胁,次日卒。将军魁玉以闻,上震悼,赐恤,赠太子太保,予骑都尉兼云骑尉世职,谥端愍。命魁玉署总督,严鞫汶祥,词反覆屡变。给事中王书瑞奏请根究主使,命漕运总督张之万会讯。之万等以狱辞上,略言:“汶祥尝从粤匪,复通海盗。新贻抚浙江,捕杀南田海盗,其党多被戮,妻为人所略。新贻阅兵至宁波,呈诉不准,以是挟仇,无他人指使。请以大逆定罪。”复命刑部尚书郑敦谨驰往,会总督曾国籓覆讯,仍如原谳,汶祥极刑,并戮其子,上从之。

  新贻官安徽、浙江皆得民心,治两江继曾国籓后,长於综覈,镇定不扰。江宁、安庆、杭州、海塘并建专祠。  李宗羲,字雨亭,四川开县人。道光二十七年进士,安徽即用知县,历英山、婺源、太平。咸丰三年,粤匪陷安庆,宗羲奉檄诣庐州军督粮械,积功累擢知府。八年,曾国籓进规安徽,调充营务处。九年,署安庆知府,以疾去官。同治元年,河南巡抚严树森疏荐,命送部引见,树森旋抚湖北,又疏调从军。三年,曾国籓督两江,调赴两江筦江北釐金总局,裁定沿江釐捐科则。江宁克复,以道员归两江补用。四年,署两淮盐运使。自军兴,淮南盐艘改道泰兴,宗羲於瓜洲东别濬新河,避长江风涛之险,商民便之。迁安徽按察使,再迁江宁布政使。五年,清水潭决,被灾者七州县,宗羲工赈并行,活民甚众。定招垦荒田酌缓升科限制章程,及江宁七属民卫丁漕折徵等次,民皆称便。

  八年,擢山西巡抚,劾布政使胡大任废弛因循,罢之。令按察使李庆★等率兵分地驻防,陕回乘河冰来犯,三战皆捷;屡自延川、韩城东窜,并击走之。丁母忧去官。

  十二年,服阕,擢两江总督。日本方构衅,宗羲治江防,增筑沿江乌龙山、江阴都天庙、象山、焦山、下关砲台。又於吴淞口及江阴北岸浏闻沙、乌龙山北岸沙洲圩次第添筑,使江、海相犄角。时诏修圆明园,宗羲疏言:“外侮内患,天时人事,皆有可虑。请省营缮,减服御。”十三年,又疏言:“星变屡见,外患方炽。上年御史沈淮奏请停止园工,臣亦冒贡愚忱。兹复有不能已於言者,时局艰难,度支短绌,特一端耳。今外人入处肘腋,圆明园距京城数十里,既无坚城管钥之固,复少大枝护卫之兵。频年以来,每遇民、教争斗,外人动挟兵船要求。天津朝警,则海淀夕惊。皇上奉皇太后於此,此臣所万分不安者也。如蒙皇上乾纲立断,速谕停工,天下臣民,知皇上有卧薪尝胆之思,必共振敌忾同仇之气。人主居崇高之位,持威福之柄,苟无敬畏之念,则骄肆之心生;苟无忠谔之臣,则谗谄之人至。近日大学士文祥引疾,侍郎桂清外调,道路颇有惜词。臣窃谓老成忧国者,宜留之左右,以辅成圣德;忠直敢谏者,宜诱之使言,以恢张圣听。”疏入,上嘉纳之。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筹议海防六事,下各督抚详议,宗羲上疏曰:“万事根本,以用人为要,而就海防言,尤以求将才为要。宋臣杨万里有言:‘相不厌旧,将不厌新。’盖言用兵忌暮气,宜年壮气锐,素有远志,未建大功之人。至宿将勋臣,帝心简在,固无俟臣下之论列也。古有海防无海战,今练兵仍以水陆兼练为主。水师战舰不及轮船,轮船又不及铁甲,而船之得力与否,仍视乎驾驭之人。今战舰即不能一时尽易,应就弁兵中挑赴轮船学习,仍归水师提督节制。更招集沿海熟习沙线,能耐劳苦之人,参用西法,加以训练。然沿海地广,势不能遍设轮船,若敌乘无备,舍舟登陆,则我船砲皆无所用,故不可不急练陆兵。同治十年,曾国籓议沿海奉天、直隶、山东、江苏、浙江、福建、广东七省练陆兵九万,沿江安徽、江西、湖北三省练陆兵三万,合成十二万。以陆兵为御敌之资,以轮船为调兵之用,海道虽极辽远,血脉皆可贯通。今诚踵其议而力行之,各省分定数目,各专责成,贵精不贵多,宜聚不宜散。从前缺额之兵,不必再补,现在已募之勇,更加精练,是在平时之实力讲求矣。西洋火器,日新月异,叠出不穷。今日所谓巧,即后日所谓拙。论中国自强之策,决非专恃火器所能制胜。然风会所趋,有不能不相随转移者。各国新出之砲,现在上海机器局已能如式制造。惟火器不难於用而难於不用。有事试演,尚可经久,无事搁置,立形锈坏。以后购造枪砲,应於操演之后,时时磨洗,不许锈坏,违者罪之,是珍惜巨帑之要义。臣闻自古觇国势者,在人材之盛衰,不在财用之赢绌;在政事之得失,不在兵力之强弱:未闻以器械为重轻也。且西人之所以强者,其心志和而齐,其法制简而严,其取人必课实用,其任事者无欺诳侵渔之习,其选兵甚精,故临阵勇敢而不畏死。不察其所以强,而徒效其器械,岂足恃哉?自福建创设机器局,上海继之,江宁、天津又继之,皆由枪砲而推及轮船。臣愚以为大沽、吴淞、直、东、闽、广等口,如能各得铁甲一二,蚊子船三四,佐以兵轮,安配重大击远之砲,与砲台相辅,亦足屹成重镇,稍戢戎心。惟泰西各国轮船以百数十计,铁甲船以数十计,大砲以千计,小砲以数千计,即使中国岁筹巨款,多方制造,亦必不能如彼之多且精也。臣谓船砲当量力徐图,而仍以修政事、造人材为本,使各国乡风慕义,或外侮可以稍纾。近年劝捐、收釐、津贴,无法不备,民力竭矣。煤、铁乃中国自然之利,若一一开采,不独造船造砲取之裕如,且可以致富强。现在磁州业已奏明试办,而湖南、福建、江西、山西等省已成之煤、铁厂,扩而行之,果能有效,何必舍近求远,取给外国?为目前权宜计,将各口洋税通提六成,专供海防之用,五年为限,当可集事。若夫节流之法,更非难行。节之必自朝廷始,诚能罢土木之工,省传办之费,减宫中之用,则一岁所省,何啻百万?各省督抚,尽裁不急之费,钱漕税釐,实力稽察,勿使乾没,则一岁所增,何啻百万?请敕下户部,统筹全局,分别出入,於综覈各项之外,指定筹防专款,应用若干,俾中外上下晓然於经费之有限,财用之有制,力求撙节,不必言利,而度支可裕矣。以上皆就原奏四事推广言之,要必得人而后可以言持久。臣周谘博采,事之可行者,尚有三端。沿海各岛,大都土瘠产薄,惟台湾形势雄胜,与厦门相犄角。东南俯瞰噶啰巴、吕宋,西南遥制越南、暹罗、缅甸、新加坡,实为中国第一门户。其地产有山木,可采以成舟航;有煤铁,可开以资制造。其客民多漳、泉、湖、嘉刚猛耐苦之人,足备水师之选。如得幹略大员,假以便宜,俾之辑和民、番,兼用西人机器,以取煤铁山木之利,数年后可开制造局;练海师,为沿海各省声援,绝东西各国窥伺。此中国防海之要略,事之可行者一也。海外新嘉坡、槟榔屿、旧金山、新金山各埠,均有闽、广人在彼贸易,每处不下数万人。其为首领者,必有幹济之才,足以提倡全埠。如派领事出洋,物色人才,不论官阶文武大小,有能任此事者,给以虚衔,令前往各埠结纳首领,婉转劝导,由各省督抚奏给职官,派为练首,令其团练壮丁,随时操演。约计经费有限,而获益无穷,事之可行者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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