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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 裴松之注》·三國志卷六十五 吳書二十 王樓賀韋華傳第二十

南朝宋 三國志 裴松之注 陳壽編繏裴松之注 著

王蕃字永元,廬江人也。博覽多聞,兼通術藝。始為尚書郎,去官。孫休即位,與賀邵、薛瑩、虞汜俱為散騎中常侍,皆加駙馬都尉。時論清之。遣使至蜀,蜀人稱焉,還為夏口監軍。

  孫皓初,復入為常侍,與萬彧同官。彧與皓有舊,俗士挾侵,謂蕃自輕。又中書丞陳聲,皓之嬖臣,數譖毀蕃。蕃體氣高亮,不能承顏順指,時或迕意,積以見責。

  甘露二年,丁忠使晉還,皓大會群臣,蕃沈醉頓伏,皓疑而不悅,轝蕃出外。頃之請還,酒亦不解。蕃性有威嚴,行止自若,皓大怒,呵左右於殿下斬之。衛將軍滕牧、征西將軍留平請,不能得。〔一〕

〔一〕 江表傳曰:皓用巫史之言,謂建業宮不利,乃西巡武昌,仍有遷都之意,恐群臣不從,乃大請會,賜將吏。問蕃「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其義云何」?蕃思惟未答,即於殿上斬蕃。出登來山,使親近將(跳)〔擲〕蕃首,作虎跳狼爭咋齧之,頭皆碎壞,欲以示威,使眾不敢犯也。此與本傳不同。吳錄曰:皓每於會,因酒酣,輒令侍臣嘲謔公卿,以為笑樂。萬彧既為左丞相,蕃嘲彧曰:「魚潛於淵,出水煦沫。何則?物有本性,不可橫處非分也。彧出自谿谷,羊質虎皮,虛受光赫之寵,跨越三九之位,犬馬猶能識養,將何以報厚施乎!」彧曰:「唐虞之朝無謬舉之才,造父之門無駑蹇之質,蕃上誣明選,下訕楨幹,何傷於日月,適多見其不知量耳。」臣松之按本傳云丁忠使晉還,皓為大會,於會中殺蕃,檢忠從北還在此年之春,彧時尚未為丞相,至秋乃為相耳。吳錄所言為乖互不同。

  丞相陸凱上疏曰:「常侍王蕃黃中通理,知天知物,處朝忠蹇,斯社稷之重鎮,大吳之龍逢也。昔事景皇,納言左右,景皇欽嘉,歎為異倫。而陛下忿其苦辭,惡其直對,梟之殿堂,尸骸暴棄,郡內傷心,有識悲悼。」其痛蕃如此。蕃死時年三十九,皓徙蕃家屬廣州。二弟著、延皆作佳器,郭馬起事,不為馬用,見害。

  樓玄字承先,沛郡蘄人也。孫休時為監農御史。孫皓即位,與王蕃、郭逴、萬彧俱為散騎中常侍,出為會稽太守,入為大司農。舊禁中主者自用親近人作之,彧陳親密近識,宜用好人,皓因敕有司,求忠清之士,以應其選,遂用玄為宮下鎮禁中候,主殿中事。玄從九卿持刀侍衛,正身率眾,奉法而行,應對切直,數迕皓意,漸見責怒。後人誣白玄與賀邵相逢,駐共耳語大笑,謗訕政事,遂被詔詰責,送付廣州。

  東觀令華覈上疏曰:「臣竊以治國之體,其猶治家。主田野者,皆宜良信。又宜得一人總其條目,為作維綱,眾事乃理。論語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恭己正南面而已。』言所任得其人,故優游而自逸也。今海內未定,天下多事,事無大小,皆當關聞,動經御坐,勞損聖慮。陛下既垂意博古,綜極藝文,加勤心好道,隨節致氣,宜得閒靜以展神思,呼翕清淳,與天同極。臣夙夜思惟,諸吏之中,任幹之事,足委仗者,無勝於樓玄。玄清忠奉公,冠冕當世,眾服其操,無與爭先。夫清者則心平而意直,忠者惟正道而履之,如玄之性,終始可保,乞陛下赦玄前愆,使得自新,擢之宰司,責其後效,使為官擇人,隨才授任,則舜之恭己,近亦可得。」皓疾玄名聲,復徙玄及子據,付交阯將張奕,使以戰自效,陰別敕奕令殺之。據到交趾,病死。玄一身隨奕討賊,持刀步涉,見奕輒拜,奕未忍殺。會奕暴卒,玄殯斂奕,於器中見敕書,還便自殺。〔一〕

〔一〕 江表傳曰:皓遣將張奕追賜玄鴆,奕以玄賢者,不忍即宣詔致藥,玄陰知之,謂奕曰:「當早告玄,玄何惜邪?」即服藥死。臣松之以玄之清高,必不以安危易操,無緣驟拜張奕,以虧其節。且禍機既發,豈百拜所免?江表傳所言,於理為長。

  賀邵字興伯,會稽山陰人也。〔一〕孫休即位,從中郎為散騎中常侍,出為吳郡太守。孫皓時,入為左典軍,遷中書令,領太子太傅。

〔一〕 吳書曰:邵,賀齊之孫,景之子。

  皓兇暴驕矜,政事日弊。邵上疏諫曰:

  古之聖王,所以潛處重闈之內而知萬里之情,垂拱衽席之上,明照八極之際者,任賢之功也。陛下以至德淑姿,統承皇業,宜率身履道,恭奉神器,旌賢表善,以康庶政。自頃年以來,朝列紛錯,真偽相貿,上下空任,文武曠位,外無山嶽之鎮,內無拾遺之臣;佞諛之徒拊翼天飛,干弄朝威,盜竊榮利,而忠良排墜,信臣被害。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苟媚,先意承旨,各希時趣,人執反理之評,士吐詭道之論,遂使清流變濁,忠臣結舌。陛下處九天之上,隱百重之室,言出風靡,令行景從,親洽寵媚之臣,日聞順意之辭,將謂此輩實賢,而天下已平也。臣心所不安,敢不以聞。

  臣聞興國之君樂聞其過,荒亂之主樂聞其譽;聞其過者過日消而福臻,聞其譽者譽日損而禍至。是以古之人君,揖讓以進賢,虛己以求過,譬天位於乘奔,以虎尾為警戒。至於陛下,嚴刑法以禁直辭,黜善士以逆諫臣,眩燿毀譽之實,沈淪近習之言。昔高宗思佐,夢寐得賢,而陛下求之如忘,忽之如遺。故常侍王蕃忠恪在公,才任輔弼,以醉酒之間加之大戮。近鴻臚葛奚,先帝舊臣,偶有逆迕,昏醉之言耳,三爵之後,禮所不諱,陛下猥發雷霆,謂之輕慢,飲之醇酒,中毒隕命。自是之後,海內悼心,朝臣失圖,仕者以退為幸,居者以出為福,誠非所以保光洪緒,熙隆道化也。

  又何定本趨走小人,僕隸之下,身無錙銖之行,能無鷹犬之用,而陛下愛其佞媚,假其威柄,使定恃寵放恣,自擅威福,口正國議,手弄天機,上虧日月之明,下塞君子之路。夫小人求入,必進姦利,定閒妄興事役,發江邊戍兵以驅麋鹿,結罝山陵,芟夷林莽,殫其九野之獸,聚於重圍之內,上無益時之分,下有損耗之費。而兵士罷於運送,人力竭於驅逐,老弱飢凍,大小怨歎。臣竊觀天變,自比年以來陰陽錯謬,四時逆節,日食地震,中夏隕霜,參之典籍,皆陰氣陵陽,小人弄勢之所致也。臣嘗覽書傅,驗諸行事,災祥之應,所為寒慄。昔高宗脩己以消鼎雉之異,宋景崇德以退熒惑之變,願陛下上懼皇天譴告之誚,下追二君攘災之道,遠覽前代任賢之功,近寤今日謬授之失,清澄朝位,旌敘俊乂,放退佞邪,抑奪姦勢,如是之輩,一勿復用,廣延淹滯,容受直辭,祗承乾指,敬奉先業,則大化光敷,天人望塞也。

  傳曰:「國之興也,視民如赤子;其亡也,以民為草芥。」陛下昔韜神光,潛德東夏,以聖哲茂姿,龍飛應天,四海延頸,八方拭目,以成康之化必隆於旦夕也。自登位以來,法禁轉苛,賦調益繁;中宮內豎,分布州郡,橫興事役,競造姦利;百姓罹杼軸之困,黎民罷無已之求,老幼飢寒,家戶菜色,而所在長吏,迫畏罪負,嚴法峻刑,苦民求辦。是以人力不堪,家戶離散,呼嗟之聲,感傷和氣。又江邊戍兵,遠當以拓土廣境,近當以守界備難,宜特優育,以待有事,而徵發賦調,煙至雲集,衣不全裋褐,食不贍朝夕,出當鋒鏑之難,入抱無聊之慼。是以父子相棄,叛者成行。願陛下寬賦除煩,振恤窮乏,省諸不急,盪禁約法,則海內樂業,大化普洽。夫民者國之本,食者民之命也,今國無一年之儲,家無經月之畜,而後宮之中坐食者萬有餘人。內有離曠之怨,外有損耗之費,使庫廩空於無用,士民飢於糟糠。

  又北敵注目,伺國盛衰,陛下不恃己之威德,而怙敵之不來,忽四海之困窮,而輕虜之不為難,誠非長策廟勝之要也。昔大皇帝勤身苦體,創基南夏,割據江山,拓土萬里,雖承天贊,實由人力也。餘慶遺祚,至於陛下,陛下宜勉崇德器,以光前烈,愛民養士,保全先軌,何可忽顯祖之功勤,輕難得之大業,忘天下之不振,替興衰之巨變哉?臣聞否泰無常,吉凶由人,長江之限不可久恃,苟我不守,一葦可航也。昔秦建皇帝之號,據殽函之阻,德化不脩,法政苛酷,毒流生民,忠臣杜口,是以一夫大呼,社稷傾覆。近劉氏據三關之險,守重山之固,可謂金城石室,萬世之業,任授失賢,一朝喪沒,君臣係頸,共為羈僕。此當世之明鑒,目前之炯戒也。願陛下遠考前事,近鑒世變,豐基彊本,割情從道,則成康之治興,而聖祖之祚隆矣。

  書奏,皓深恨之。邵奉公貞正,親近所憚。乃共譖邵與樓玄謗毀國事,俱被詰責,玄見送南州,邵原復職。後邵中惡風,口不能言,去職數月,皓疑其託疾,收付酒藏,掠考千所,邵卒無一語,竟見殺害,家屬徙臨海。并下詔誅玄子孫,是歲天冊元年也,邵年四十九。〔一〕

〔一〕 邵子循,字彥先。虞預晉書曰:循丁家禍,流放海濱,吳平,還鄉里。節操高厲,童齔不群,言行舉動,必以禮讓。好學博聞,尤善三禮。舉秀子,除陽羨、武康令。顧榮、陸機、陸雲表薦循曰:「伏見吳興武康令賀循德量邃茂,才鑒清遠,服膺道素,風操凝峻,歷踐三城,刑政肅穆,守職下縣,編名凡萃,出自新邦,朝無知己,恪居遐外,志不自營,年時倏忽,而邈無階緒,實州黨愚智所為悵然。臣等並以凡才,累授飾進,被服恩澤,忝豫朝末,知良士後時,而守局無言,懼有蔽賢之咎,是以不勝愚管,謹冒死表聞。」久之,召為太子舍人。石冰破揚州,循亦合眾,事平,杜門不出。陳敏作亂,以循為丹楊內史,循稱疾固辭,敏不敢逼。于時江東豪右無不受敏爵位,惟循與同郡朱誕不挂賊網。後除吳國內史,不就。元皇帝為鎮東將軍,請循為軍司馬,帝為晉王,以循為中書令,固讓不受,轉太常,領太子太傅。時朝廷初建,動有疑議,宗廟制度皆循所定,朝野諮詢,為一時儒宗。年六十,太興二年卒。追贈司空,諡曰穆。循諸所著論,並傳於世。子隰,臨海太守。

  韋曜字弘嗣,吳郡雲陽人也。〔一〕少好學,能屬文,從丞相掾,除西安令,還為尚書郎,遷太子中庶子。

〔一〕 曜本名昭,史為晉諱,改之。

  時蔡穎亦在東宮,性好博弈,太子和以為無益,命曜論之。其辭曰:

  蓋聞君子恥當年而功不立,疾沒世而名不稱,故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是以古之志士,悼年齒之流邁而懼名稱之不立也,故勉精厲操,晨興夜寐,不遑寧息,經之以歲月,累之以日力,若甯越之勤,董生之篤,漸漬德義之淵,棲遲道藝之域。且以西伯之聖,姬公之才,猶有日昃待旦之勞,故能隆興周道,垂名億載,況在臣庶,而可以已乎?歷觀古今立功名之士,皆有累積殊異之跡,勞身苦體,契闊勤思,平居不墮其業,窮困不易其素,是以卜式立志於耕牧,而黃霸受道於囹圄,終有榮顯之福,以成不朽之名。故山甫勤於夙夜,而吳漢不離公門,豈有游惰哉?

  今世之人多不務經術,好翫博弈,廢事棄業,忘寢與食,窮日盡明,繼以脂燭。當其臨局交爭,雌雄未決,專精銳意,心勞體倦,人事曠而不脩,賓旅闕而不接,雖有太牢之饌,韶夏之樂,不暇存也。至或賭及衣物,徙棋易行,廉恥之意弛,而忿戾之色發,然其所志不出一枰之上,所務不過方罫之閒,勝敵無封爵之賞,獲地無兼土之實,技非六藝,用非經國;立身者不階其術,徵選者不由其道。求之於戰陳,則非孫、吳之倫也;考之於道藝,則非孔氏之門也;以變詐為務,則非忠信之事也;以劫殺為名,則非仁者之意也;而空妨日廢業,終無補益。是何異設木而擊之,置石而投之哉!且君子之居室也勤身以致養,其在朝也竭命以納忠,臨事且猶旰食,而何博弈之足耽?夫然,故孝友之行立,貞純之名彰也。

  方今大吳受命,海內未平,聖朝乾乾,務在得人,勇略之士則受熊虎之任,儒雅之徒則處龍鳳之署,百行兼苞,文武並騖,博選良才,旌簡髦俊,設程試之科,垂金爵之賞,誠千載之嘉會,百世之良遇也。當世之士,宜勉思至道,愛功惜力,以佐明時,使名書史籍,勳在盟府,乃君子之上務,當今之先急也。

  夫一木之枰孰與方國之封?枯棋三百孰與萬人之將?袞龍之服,金石之樂,足以兼棋局而貿博弈矣。假令世士移博弈之力而用之於詩書,是有顏、閔之志也;用之於智計,是有良、平之思也;用之於資貨,是有猗頓之富也;用之於射御,是有將帥之備也。如此則功名立而鄙賤遠矣。

  和廢後,為黃門侍郎。孫亮即位,諸葛恪輔政,表曜為太史令,撰吳書,華覈、薛瑩等皆與參同。孫休踐阼,為中書郎、博士祭酒。命曜依劉向故事,校定眾書。又欲延曜侍講,而左將軍張布近習寵幸,事行多玷,憚曜侍講儒士,又性精确,懼以古今警戒休意,固爭不可。休深恨布,語在休傳。然曜竟止不入。

  孫皓即位,封高陵亭侯,遷中書僕射,職省,為侍中,常領左國史。時所在承指數言瑞應。皓以問曜,曜答曰:「此人家筐篋中物耳。」又皓欲為父和作紀,曜執以和不登帝位,宜名為傳。如是者非一,漸見責怒。曜益憂懼,自陳衰老,求去侍、史二官,乞欲成所造書,以從業別有別付,皓終不聽。時有疾病,醫藥監護,持之愈急。

  皓每饗宴,無不竟日,坐席無能否率以七升為限,雖不悉入口,皆澆灌取盡。曜素飲酒不過二升,初見禮異時,常為裁減,或密賜茶荈以當酒,至於寵衰,更見偪彊,輒以為罪。又於酒後使侍臣難折公卿,以嘲弄侵克,發摘私短以為歡。時有愆過,或誤犯皓諱,輒見收縛,至於誅戮。曜以為外相毀傷,內長尤恨,使不濟濟,非佳事也,故但示難問經義言論而已。皓以為不承用詔命,意不忠盡,遂積前後嫌忿,收曜付獄,是歲鳳皇二年也。

  曜因獄吏上辭曰:「囚荷恩見哀,無與為比,曾無芒〈犂,下“牛改毛”〉有以上報,孤辱恩寵,自陷極罪。念當灰滅,長棄黃泉,愚情慺慺,竊有所懷,貪令上聞。囚昔見世閒有古曆注,其所紀載既多虛無,在書籍者亦復錯謬。囚尋按傳記,考合異同,采摭耳目所及,以作洞紀,起自庖犧,至于秦、漢,凡為三卷,當起黃武以來,別作一卷,事尚未成。又見劉熙所作釋名,信多佳者,然物類眾多,難得詳究,故時有得失,而爵位之事,又有非是。愚以官爵,今之所急,不宜乖誤。囚自忘至微,又作官職訓及辯釋名各一卷,欲表上之。新寫始畢,會以無狀,幽囚待命,泯沒之日,恨不上聞,謹以先死列狀,乞上言祕府,於外料取,呈內以聞。追懼淺蔽,不合天聽,抱怖雀息,乞垂哀省。」

  曜冀以此求免,而皓更怪其書之垢,故又以詰曜。曜對曰:「囚撰此書,實欲表上,懼有誤謬,數數省讀,不覺點污。被問寒戰,形氣吶吃。謹追辭叩頭五百下,兩手自搏。」而華覈連上疏救曜曰:「曜運值千載,特蒙哀識,以其儒學,得與史官,貂蟬內侍,承合天問,聖朝仁篤,慎終追遠,迎神之際,垂涕敕曜。曜愚惑不達,不能敷宣陛下大舜之美,而拘繫史官,使聖趣不敘,至行不彰,實曜愚蔽當死之罪。然臣慺慺,見曜自少勤學,雖老不倦,探綜墳典,溫故知新,及意所經識古今行事,外吏之中少過曜者。昔李陵為漢將,軍敗不還而降匈奴,司馬遷不加疾惡,為陵遊說,漢武帝以遷有良史之才,欲使畢成所撰,忍不加誅,書卒成立,垂之無窮。今曜在吳,亦漢之史遷也。伏見前後符瑞彰著,神指天應,繼出累見,一統之期,庶不復久。事平之後,當觀時設制,三王不相因禮,五帝不相沿樂,質文殊塗,損益異體,宜得曜輩依準古義,有所改立。漢氏承秦,則有叔孫通定一代之儀,曜之才學亦漢通之次也。又吳書雖已有頭角,敘贊未述。昔班固作漢書,文辭典雅,後劉珍、劉毅等作漢記,遠不及固,敘傳尤劣。今吳書當垂千載,編次諸史,後之才士論次善惡,非得良才如曜者,實不可使闕不朽之書。如臣頑蔽,誠非其人。曜年已七十,餘數無幾,乞赦其一等之罪,為終身徒,使成書業,永足傳示,垂之百世。謹通進表,叩頭百下。」皓不許,遂誅曜,徙其家零陵。子隆,亦有文學也。

  華覈字永先,吳郡武進人也。始為上虞尉、典農都尉,以文學入為祕府郎,遷中書丞。

  蜀為魏所并,覈詣宮門發表曰:「閒聞賊眾蟻聚向西境,西境艱險,謂當無虞。定聞陸抗表至,成都不守,臣主播越,社稷傾覆。昔衛為翟所滅而桓公存之,今道里長遠,不可救振,失委附之土,棄貢獻之國,臣以草芥,竊懷不寧。陛下聖仁,恩澤遠撫,卒聞如此,必垂哀悼。臣不勝忡悵之情,謹拜表以聞。」

  孫皓即位,封徐陵亭侯。寶鼎二年,皓更營新宮,制度弘廣,飾以珠玉,所費甚多。是時盛夏興工,農守並廢,覈上疏諫曰:

  臣聞漢文之世,九州晏然,秦民喜去慘毒之苛政,歸劉氏之寬仁,省役約法,與之更始,分王子弟以藩漢室,當此之時,皆以為泰山之安,無窮之基也。至於賈誼,獨以為可痛哭及流涕者三,可為長嘆息者六,乃曰當今之勢何異抱火於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而謂之安。其後變亂,皆如其言。臣雖下愚,不識大倫,竊以曩時之事,揆今之勢。

  誼曰復數年閒,諸王方剛,漢之傅相稱疾罷歸,欲以此為治,雖堯舜不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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