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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演义》·下辣手车站劫印 讲价钱国会争风

民国演义 蔡东藩 著

却说曹锟自吴佩孚击败奉军,拥黎复位,事实上差不多已成为太上总统,北方和长江一带的武人,除少数属于他系外,几乎尽归部下;中央政令,只要他说一句,政府就不敢不办。一个人到了这般地位,总可志得意满了。无奈曹三的欲望无穷,觉得光做太上总统,究竟都是间接的事情,还不能十分爽快;再则自己有了可以做大总统的力量,可以做大总统的机会,正该乘机干他一下,爬上这最高位置,也好替爷娘挣口气,便在家谱中讣告上面写着也风光得多。更兼门下一般进进出出、倚附为荣的蝇营狗苟之徒,莫不攀龙附凤,做大官,发大财,所以也竭其拍马之功,尽其撺掇之方,想把他捧上最高的位置,自己好从中取利,因此把个曹三捧得神智不清,想做总统之心,更加热烈。以为这般人都是自己的忠实心腹,一切事情,莫不信托他们去办。他们做你的忠实心腹,希图你甚么?论理,黎氏的任期,已经快满,不过再挨几个月工夫,让他自己退职,再行好好的办理大选,也未始不可。无奈他的门下,如高凌霨、吴毓麟、王承斌、吴景濂、熊炳琦、王毓芝诸人,好功心急,巴不得曹三立刻做了皇帝,好裂土分封,尽量搜刮,图个下半世快活,哪里还忍耐得几月的光阴?小人无有不急功好利,若此辈其显著者也。无日不哄骗曹三,教他早早下手,赶走了黎氏,便可早日上台。

曹锟受了他们的包围,一点自主的能力也没有,东边献的计策也好,西边说的话儿更对。曹三之无用,于此可见。盖曹本粗人,毫无知识,未尝有为恶之能力,造成其罪恶者,皆此一批希图攀龙附凤之走狗也。吁可慨哉!见他们如此说,便满口答应,教他们便宜行事,斟酌进行。其中惟吴佩孚一人,对于他们这种急进办法,甚不满意,却怕触了恩主老帅之怒,不敢多说,惟吩咐自己门下的政客,不得参加而已。吴佩孚之头脑,究比曹三清晰得许多。因此洛派的政客,都没有参加大选运动,无从捞这批外快。津派和保派政客,一则妒忌洛派,二则怕吴佩孚阻止,着实在曹三面前,说吴佩孚许多不是。那王承斌更以军人而兼政客,说话比其余的政客更灵,因此保曹锟时居保定。洛吴佩孚时居洛阳。两方,渐渐有些隔膜,吴佩孚更不敢多说了。直系之失败,由于此次贿选,使吴氏敢言,失败或不至如此之速也。

吴景濂等见洛方已不敢开口,还有甚么讳忌,道德的制裁,良心的责备,国民的反对,外人的诽笑,固皆不在此辈讳避之中。便定下计策,先教张绍曾内阁总辞职,以拆黎之台,使黎不得不知难而退。不料黎元洪看透了他们的计策,见张绍曾辞职,便强邀颜惠庆出来组阁,以遏止张绍曾的野心。熊炳琦等见第一个计划不灵,便又进一步,改用第二个计划,指使北京城内的步军警察总罢岗,涌到黎元洪的公馆里索饷,并且把黎宅的电话,也阻断至六小时之久。黎氏至此,实无办法,只得答应每个机关,先给十万元,其余再尽量筹拨,方才散去。不料这事发生之后,不但受人诽笑,而且因治安关系,引起了外交团的反对。这批人,虽然不怕道德的制裁,良心的责备,国民的反对,旁观的诽笑,而对于洋大人的命令,却十分敬畏,所以外交团照会一到,他们便恭恭敬敬的一体遵从,立刻便命全体军警,照旧复岗。于是这个计划,仍不能把这位黎菩萨迫开北京,因此又步武段祺瑞的老法,拿出钱来,收买些地痞流氓,教他们组织公民团,包围公府,请黎退位。

黎元洪被缠得颠颠倒倒,毫无主意,只得分电曹、吴,声明就任以来,事与愿违之困难,并谓已向国会提出辞职,依法而来,自当依法而去,对于公民团的事件,也要求他们说句公道话。此时之总统,仿佛曹、吴之寄生物。曹锟得了这个电报,询问王毓芝如何办法?毓芝道:“老帅休睬他的话!这明明是捉弄老帅咧。”曹锟道:“瞧这电中语意,也很可怜儿的,怎说是捉弄我咧?”曹三尚不失忠厚。毓芝道:“老帅不用看他别的,只已向国会辞职和依法而来依法而去几句话,够多么滑头。他向国会辞职,不是还等国会通过,方能说依法而去吗?知道现在的国会,什么时候才能开得成。要是国会一辈子开不成,不是他也一辈子不退位吗?”也说得异常中听,无怪曹三信之也。曹锟道:“既这么,怎样答复他呢?”王毓芝道:“还睬他干吗?他要想老帅说话,老帅偏不要睬他,看他怎样干下去?”曹锟见说得有理,什么理?殆烧火老太婆脚丫中之理乎?果然依了他话,置之不理。包围公府的公民团,也连日不散。好辣手段。冯玉祥、王怀庆并且在此时递呈辞职,情势愈加险恶。黎氏只得设法召集名流会议,讨论办法。试想中华民国所称为名流的,本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大军阀既要驱黎,他们如何敢替黎帮忙?便肯帮忙,又有什么用?因此议了半天,依旧毫无结果。

到了第二日,索性连水电的供给也断了,黎氏这时知道已非走不可,便决定出京,先预备了几百张空白命令,把总统大小印十五颗,检了出来,五颗交给夫人带往法国医院,十颗留在公府;又发了五道命令,一道是免张绍曾职的,一道是令李根源代理国务总理,一道是任命金永炎为陆军总长,一道是遵照复位宣言,裁撤巡阅使、副巡阅使、检阅使、按检阅使者,陆军检阅使也,居此职者,惟冯玉祥一人。督军、督理各职。所有全国陆军,完全归陆军部统辖。一道是申明事变情形,及个人委曲求全之微意。此等命令,不过一种报复政策,即黎亦自知不能发生效力也。五道命令发表后,当即坐了一点十五分的特别快车,动身赴津。刚到天津车站,要想回到自己公馆里去,不料王承斌已在那里恭候。黎元洪见了王承斌,先吃了一惊,此时之黎元洪,仿佛逍遥津中,忽见曹操带剑上殿之汉献帝也。王承斌也更不客气,立刻向黎氏要印。黎元洪怒道:“我是大总统,你是何人?敢向我索印。”还有气骨,菩萨也发怒,其事之可恶可想。王承斌道:“你既是总统,如何不在公府办公,却到这里来?”黎元洪道:“我是中国的大总统,在中国的境内,有谁可以干涉?”是是。理直者,其气必壮。王承斌道:“我没工夫和你讲理,你只把印交给我,便万事全体。不然,休想……”语气未毕。黎氏怒道:“休想什么?休想活命吗?你敢枪毙我?”似乎比汉献帝硬朗得许多。王承斌笑道:“这种事,我也犯不着做。轻之之辞,也可恶。你把印交出便休,不然,休想出得天津车站。就是要到中华民国的任何地方,也是一万个休想休想。”说着,眼看着身边的马弁示意。马弁们会意,便退去了。去不多久,便拥进几十个丘八太爷来,都是执着枪械,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黎氏面前,怒目而视。黎氏和随从尽皆失色。王承斌突然变色而起,逼近几步道:“印句。在哪里?句。你拿出来,句。还是不拿出来?”咄咄逼人,其可恶诚有甚于曹瞒者。黎氏默然不答。左右随从忙劝他道:“既然如此,总统就把印交给他罢!”先吓软了左右随从。黎元洪依然不做声。王承斌厉声道:“快缴出来!谁有这些闲工夫来等你?”咄咄逼人,曹瞒之所不为也。左右们忙道:“别发怒!印现不在这里。”王承斌道:“放在哪里?”左右们回说:“在公府中不曾带来。”次吓出印的下落。王承斌道:“这话,句。不说谎吗?”更逼紧一句,斩钉截铁。左右都道:“说什么谎?不信,可以到公府里去搜。”王承斌道:“好!句。如此,句。且请暂时住在这里,等北京搜出了印,再来送行。”说着,又叫过一个下级军官来,厉声吩咐道:“你带着一连人,替黎总统守卫。何尚称之曰总统?要是有点不妥当,仔细军法。”那下级军官诺诺的应了几声是。

王承斌又向黎元洪道了声失陪,方才匆匆走了。

黎元洪走动不得,只得怀怒坐在车站里,过了一小时,方见王承斌匆匆的进来,把一通电报向黎氏面前一丢道:“公府里只有十颗印,还有五颗印呢?”黎氏冷笑不答。气极而冷笑也。王承斌又道:“明亮些!句。见机些罢!你不交出这五颗印,如何离得车站?”黎元洪愤然道:“好!你拿纸笔来!”王承斌命人拿出纸笔,黎元洪立刻拿起笔来,奋然写了几行字,把笔一丢道:“你这还不准我走吗?”可怜。王承斌把那几行字读了一遍,不觉一笑道:“好!你原来把印交给夫人带往法国医院了,也用不着拿这条子去要。要是把这条子送得去,一来一往,不是要到明天吗?便算我们不怕烦,谅情你也等不住,还是打电报通知她罢。”说话轻薄之至,可恨。黎元洪道:“怎样去拿,我不管,这样办,难道还不准我回去?”王承斌道:“不能。我知道你的话是真是谎?有心到这里,就请你多坐一会,让北京取得了印,复电到津,再送你回公馆罢。”一点不肯通融,对曹氏则忠矣,其如良心何?说着,又匆匆的去了。等到复电转来,已是深夜。黎元洪道:“印已完全交出,还不让我走吗?”王承斌笑道:“还有一个电报,请你签字拍发,便可回公馆休息了。”一步紧一步,一丝不漏,凶既凶极,恶亦恶极。黎元洪冷笑一声道:“你竟还用得着我签字发电吗?”亦问得很恶。一面说,一面拿过那电稿来看时,原来上面寥寥的写着几行字道:

北京国务院鉴:本大总统因故离京,此一故字,耐人深思。已向国会辞职,此却是事实。所有大总统职务,依法由国务院摄行。按:《临时约法》规定大总统因故不能执行职务时,以副总统代之。副总统同时缺位时,由国务院摄行其职务,时无副总统,故依法应由国务院摄行。应即遵照!大总统黎寒印。按黎氏离京为十三日,(十二年六月)被迫补发此电时,已在十四日后半夜,故用寒字。

看毕,自思不签字,总不得脱身,便冷笑一声,毫不迟疑地挪起笔来签了字,把笔一掷,便大踏步走了。王承斌笑道:“怠慢怠慢,后会有期,恕不远送。”一面说,一面吩咐放行。此时无异绑匪。那电报到京后,高凌霨等便据以通电各省,不过此时就在这一个通电上,又引起了许多纠纷。因为此电署名的是高凌霨、张英华、李鼎新、程克、沈瑞麟、金绍曾、孙多钰等七个人,当此电发出后,就有拥护张绍曾的一派人提出反对,谓国务院是以全体阁员组成的,现在张绍曾尚在天津,并未加入,此电当然无效。若说承认已准张辞,则势不能不连带承认李根源的署理,因此主张迎张绍曾入京。本承认十四日黎电为有效,而又否认其十三日所发之命令,时序已颠倒矣。事实不根据于法理,而又欲借法理以文饰其罪恶,适足以增纠纷,岂不谬哉!高凌霨正想独掌大权,如何肯允?自不免唆使出一批人来,拒绝张绍曾回京。其余各派,也都乘机窃动,各有所图。单就津、保两派中人而论,如张志潭是主张急进选举的,研究系因想谋参议院长,也主张急进。边守靖等则又主张缓进,当时以谓黎氏一走,大局便可决定的,不意反而格外闹得乌烟瘴气,比黎氏未走之前,更为纷乱。黎氏未去之前,各派方合力以驱黎,黎氏既走,则各图得其所欲得之权利矣,焉得不更纷乱?因此虽有人主张欢迎曹三入京,曹三却也不敢冒昧动身。在外交团一方,也很不直津、保各派所为,公文悉废照会而用公函,表示他们不承认摄阁的地位。津、保派之不洽人心如此。甚至请放盐余,也拒绝不肯答应。如此一来,把个财政部急得不亦乐乎。军人议员,又不肯体谅,索军饷,要岁费,比讨债的更凶。高凌霨等无可如何,只得抵借些零星借款,敷衍各方。除此以外,所谓摄政内阁者,简直不办事。中华民国何幸有此政府?在议员一方面,属国民党的,固然不肯留京,便是政学系及超然派的议员,也都别有所图,纷纷离开北京,有去广东、汉口、洛阳等处的,有转赴上海的,同时东三省方面,也撤回满籍议员,不许干涉选政,因此在京的议员,不但不能足大选的五百八十人之数,便连制宪会议,也不能进行。

黎元洪在天津,又通电否认寒日令国务院摄政的电报,甚而把向国会辞职的咨文也撤回,并通告外交团,声明离京情形,又在津继续行使职权,以俟法律解决的理由。一面又任命唐绍仪为国务总理,未到任前,以农商总长李根源兼署。国会议员褚辅成、焦易堂等又率领二百议员,在上海宣言不承认北京国会和政府。上海各团体也宣言否认。奉天、浙江和西南各省,尤其函电纷驰,竭力反对。高凌霨等却毫不在意。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此辈脸皮之厚,有过之无不及。或有劝他们稍加注意的,高凌霨便说:“黎菩萨十三日以后的命令,已经国会否认,还注意他怎的?国会原是一个猪窠,议员便是一群猪猡,有了武力,不怕猪猡没买处,人数足不足,也和我们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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