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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度记》·高尚志逃名不仕 道副师见貌知心

东度记 清溪道人 著

“今我这生,却乃五世。只因我前三世才子志念未伸,这一世还与遂了前愿也。只因我生出娘胎,未迷真性,自垂髫以至今日,忠孝廉节,时刻不忘。叨冒这一步,也曾立朝纲、忠国王,也曾居民上、为大吏。今日高尚林间,不愧身后,志愿足矣。只是自继书香之子,尚未有传苕源之孙。家无余产,徒有一经。师兄,你方才说有个后世根因,我老拙,但知前五世,却不知后一世,乞明指教。倘有生前过恶,也便忏悔省改。”副师道:“老乡尊世世为人,未迷正觉。所以不迷者,善根清净,真灵不昧。若是恶缘,便入昏愚,昨日念朝尚然忘记,况生前劫后,怎能洞晓?”舒乡尊点首道:“正是不差。只是师兄说知我后世,我后世却如何光景?”副师道:“天机不可预泄,小僧有一册智慧宝卷,却著着乡尊后世,看来原是今世所作。此宝卷小僧知,只可乡尊自知,他人不可与知见的。”乡尊大喜,即求宝卷一看。副师乃说道:“乡尊欲要卷看,当俯伏圣像前,自然得见。”乡尊依言,便俯付在佛前。忽然睡去,似梦非梦。只见殿旁一个侍香水弥,手捧着一卷文册,乡尊求看,那沙弥即递与展开,见前边注载不说千劫,总是有生人,便有生生历世,气脉传来,何尝断绝。乡尊见了,叹道:“是呀,想我此身,不是开辟来就有,没理后空桑处生来。”只见前边一世一世尽销去了,后边一世却随着今世,这今世卷中开载善功一件,便著在下边后世应得何福。恶事一件,也著在下边后世应得何报。乡尊便查善功,却也甚多。如一件忠国,应有荫子荣后之福;孝亲,应有延年享禄之福;廉节,应有家世清白之福;贵不矜骄,应有康泰之福;尊不凌里,应有和平之福;注载甚多,不能悉记。生前无亏,身后克备。却查他恶籍,仅有两条,一条注着为清吏执法太刻,民命攸关;一条注着为特杀过害生灵,徒恣口腹;底下著着应得苕源未续,难证仙佛之宗。乡尊看到此处,那沙弥即掩其卷,说道:“后皆是应得报的卷宗,乡尊岁月尚长,善恶未观,莫要看也。”

乡尊还要求看,忽然惊我,忙稽首圣像前,起来拜谢副师,说道:“智慧宝卷,承师指点度化,只是著的善功果是今世,就也应着了。那恶籍注道,我为清吏执法太刻,我却也几分不服。想我当时居官之日,最恶贪赂。不知这贿赂若贪了,都是小民膏血,有罪畏法,只得变产业、鬻子女。可怜你要代代豪富,那些小民穷致死亡,所以我居官愿为清吏。又想法度乃王之法,徇不得私,理不可纵,有罪当诛。故我尝为执法,既有民命,此应坐的,怎么说我是恶?”副师笑道:“清吏执法,不如浊吏宽刑。非是浊胜清,宽胜刻也。民恶宜死,倘可活生,苛得其易来阿堵,宽纵其命,也是天地好生之德。若是不爱他赂,定置他死,于法固不得,只是于心太忍。冥间不乐人心之忍,故做了恶看。其实较那不清浊吏,民罪不至死的,苦刑酷罚,索贿善良,这恶更大。老尊长恶籍之下,所以还注得活,说道苕源未续,此犹可修德而续也。”乡尊又道:“为特杀过害生灵,这却怎说?”副师道:“为恣口腹,命庖杀牲,人为延我,伤生性命,此皆为特杀。特杀者,专为我而供也。世人只知食者甚美,哪和死者甚苦?若是宁忍一餐这之素,免人待我一牲之杀,这件阴功,过于庖厨之远。若是忍心,更求人杀以为食,便成恶孽。老尊长居官到今,此孽未必不无。但此干犯我僧道家宗教,故此卷载,难证仙佛之宗。”乡尊道:“此亦可修而解得么?”副师道:“老乡尊既知既见,若要修解,当于我祖师前求解。”舒老听了,随向祖师稽首,拜求度脱。祖师不答,半晌乃睁眸,看着乡尊道:“幸有余年,宽心忏释。”乡尊听了,深服教旨。后有说宽之一字,真为享福延年之道。因成五言八句,说道:

奉职为天吏,惟情法两端。

徇情坏国法,执法又伤宽。

宁使一家哭,从教诸路欢。

盛朝有良吏,万代做宽官。

这一首诗,岂是说居官的没奈何遵守王章,剿除恶孽,到了个丝毫不假借?莫说亲戚朋友犯了国法,逆这天理,他只认得国法,哪里认得私情!便是弟男子侄,也说不得,他把那面皮一转,典正五刑。虽然洁己秉公,较那黎私卖法的,忠奸不等。却只是瞽叟杀人,皋陶执法,大舜为天子,也说不得弃国窃负而逃。这大孝就是宽德,为官的若不宽,只怕下情有说不出来的情节,被这一严苦恼,有罣误不知,犯了罪过。偶然遗失了上官事物,被这一严畏怕,送了残生。为国催科,奸顽可恨,置之死地何惜?然就中宁无真情困乏,剜肉莫措的,妻子号饥哀寒不忍,又当比较遭刑,这也是一严之过。苦有循良,宁甘殿较,认催科之拙,愿抚育之劳。少缓五刑,一从德劝,上不损伤国课,下不坑陷民生。那敲梆子念菩萨,哪里寻这现在活佛?只为这宽以居官,报应不独子孙昌盛,偏就感动天地,旱涝不生,民皆丰稔,个个念恩,粜谷完租,到底还是居上以宽之报。

却说国度中一人,名叫做高尚志。这人年仅四十,人称他为强仕郎。怎叫这个诨名?只为上古之人,风俗淳厚,以年少登仕为大不幸。但家居修德立业,到了四十岁,不肯出仕。征聘目下,不得已方才出仕,这叫做强仕。那里似今世,垂髫便想为官。不如意便外人笑、自己恼,风俗非古,殊为可叹。这尚志一日闲坐家中,忽然里老来报,道:“地方长官亲临拜你。”尚志惊异道:“我小子德薄家微,岂敢长官枉顾?”正然惊疑,却只见驺从引导登门。尚志忙出迎接,只见长官下马,到得堂中。看那长官怎生模样:

冠冕通南国,贤良俨上台。

手中捧令旨,特为荐贤来。

官长与高尚志相见,却以宾主之礼款待。尚志谦逊说道:“小人系白衣贱士,安敢与长官抗礼?”官长道:“吾为敬贤而来,荐才而至。足下若就了聘,只恐尊贵加吾一等。”尚志只得以宾主之礼相接,官长但出那手中令旨,荐他出仕。尚志哪里肯接令旨?官长叫左右捧过冠冕来,尚志看也不看,往屋内叫一声:“老婆,紧闭了中门。”他却往后围墙上爬过去,一直往东边走了。这官长坐在堂中,久等不见主人出来,叫左右击中堂后门,只听得其妻答道:“尚志逾后围墙走去了。”官长听得叹道:“这个方称得高士。我居此方为宰三年,例有举荐。细访此人贤能,特请令旨荐他,他却逃避不肯出仕。我想,三年前到此任时,便有嘱托我荐的,如今荐书,说赵家子有才能,钱家男有智略,盈案累牍,荐例不过一人,仰望的不知多少。我居清朝一个官长,若举荐了一个贤良方正的,一则尽了我职份,不致误国;一则造福了地方,不致害民。我若举荐了一个虚名假誉的,不但误国害民,抑且坏了我的功名心术。如今说不得宁违了例限,甘受降罚,决不轻易荐剡,失了贤人。”一面叫人访寻尚志去向,一面密方野有隐士高贤,按下不提。且说尚志爬过围墙,一直望东直来,也不曾带得些路费,也不问个前途虚实,信着脚步走来,却是一派荒沙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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