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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度记》·猿猴归正入庵门 道院清平来长老

东度记 清溪道人 著

话说南印度国近东境界,有一山名多玉,想类蓝田,曾有僧人结庵,施水济渴。那终日替僧担水之人,名唤孤光,赤贫,每每枵腹担水,僧常给食。后因僧亦乏粮,此人乃拾山石卖于村市,得几贯度日。偶一日,拾得一石,中剖为玉,厚得其钞。此人妄念顿生,遂唤此山,名为多玉。此是人心不足痴望,遂乃荒凉。庵僧远去,孤光依旧赤贫,日乃乞化市中,夜归庵宿。这庵日久倾颓,仅有遮风蔽雨数楹。一日,风雨凄凄,忽然见破屋中一个猴子蹲踞在内。孤光见了,便上前来捉,这猿猴却也不慌不走,随他手扯,便跟他走来。盘旋了一会,这猴子冒着风雨往外飞走,孤光赶它不着,抚胸叹道:“我如何不把绳索拴了,市上去卖几贯钞,也换得几许粮。便是把猴子做一个引头乞化,也强似白手求人。”

正说间,那猴子却是尤路园中走来的这精怪,弄风变幻迷人,被高僧道力逐来,他原有灵性,知这多玉山中足可藏形,又见这破庵孤光心不足,冒雨走出庵门,本意寻些野食来庵,忽听孤光叹悔,不曾绳索拴,乃笑道:“这不中相交的痴汉子,待我耍弄他一番。”却又想道:“我若作魔弄怪耍他,只怕他认得拿妖捉怪的符水法家。前日尤家有长老居住,况此庵中,惟僧道可入。”这猴子就变了一个道者,走进庵来,向孤光说: “老师父,借你庵中,暂避风雨。”孤光道:“破庵处处屋漏,连我亦难安。”道者说:“不妨,不妨。我会遮盖。待天晴,再化些砖瓦修理也好。”孤光听了,又道:“住便住了,只是我赤贫,柴草也无一根烧汤你吃。”道者道:“不妨,我自会化缘,不吃你的。若化得有余,便是老道任情受用。”孤光道:“天色寒冷,火也没点与你烘。”道者说:“出家人自有养,不须要火。”孤光道:“只是眼下饥寒怎过?师父,你腹中可饥么?”道者说:“腹中尽饱。”孤光道:“你却腹饱,奈我却肚饿。”道者说:“若无风雨,待我市上化缘就有,无奈风雨越大难行。你且忍耐一时,待雨住,便是风大也无碍。”孤光愁着脸,这道者越弄手段,那风雨直往屋里刮来,把个孤光冻得呵呵颤。这猴精越发脱开衣服,说道:“我出家人有养,暖得紧,且开怀凉凉着。”孤光道:“总是你饱暖,不似我饥寒。”道者一面开怀,一面且唱个曲儿,唱道:

世事看来多翻覆,欲足何时足。可笑那痴人浮生空碌,只落得百年时成朽骨。

孤光腹饥身冷,正怨那风雨狂大,这猴精越开怀唱曲,想道:“我本尤家园中一只猴子,既瞻仰了高僧光照,不觉走到这里,却又变了个道者,耍这心不足的老道,方才乃唱个叹不足的曲儿。也罢,既借庵避雨,如何又耍弄这贫汉。我如今就把这不足心肠,难这贫汉。”乃对孤光道:“老道,你晓得我小道这曲儿内意么?”孤光道:“我虽愚陋,却也明白。真真的世人,哪个心肠知足!比如我如今腹饥,怎得几个馍馍儿吃?”猴精见说,乃弄一个手段道:“不难,不难,你等着,我冒风雨取几个来你吃。”乃飞走出庵,顷刻袖中袖得几个热馍馍来。孤光见了,忙拿了个吃。猴精问道;“你心意足了么?”孤光道:“肚便饱,口却干,怎得些汤儿咽咽?”猴精笑道:“也不难。”乃取了一个罐子,冒雨而去,顷刻取了一罐热汤来。孤光大喜,连吃了两碗。猴精道:“心足了么?”孤光道:“身上却寒,怎得件棉衣一穿,便是柴火烘烘也好。”猴精道:“不足心肠渐渐来了。”道:“也不难,我原说有养,方且开怀,便脱一件衲衣你遮寒。”孤光穿了衲衣道:“师父,身上不寒。我心视前却足,若看后来,怎得为足?”猴精道:“我与你闲口论闲话。比如你今为饥寒,得了饱暖,已知足了,若是再说个不足心肠,我便与你一问一答。”孤光道:“今日饱暖,明朝不断。明朝就继,后日哪有?后日就有,日月却长,奈何常继?”猴精道:“这有何难?出家人多结纳几个施主,求他岁供月给,自然长远。”孤光道:“须要求他。比如他心不如你意,求不能得,终不如自有。”猴精道;“不如化些金宝,买田治地,自收自吃,这意才足。”孤光道:“化他不肯,这金宝何来?必须不劳乞化,自家的金宝,置买田地,方能遂心。”猴精道:“这也有可处。闻多玉山有石藏玉,得玉沽价,其田易得。只是得了田地,也要天时丰稔,万一旱涝,未免忧心。”孤光道:“正是,正是。旱涝不收,钱粮拖欠,官长比催,若迟了限,必遭责罚,必须得个优免宽刑,方才护赡。”猴精道:“也不难。若有一官半职,自是优免。”孤光道:“一官半职,品秩不尊,上有大僚,下属也要趋奉,万一趋奉不周,宁保不敬之罪!怎得一个大官僚做做,其尊在我?”猴精道:“也只就你这个不足妄想心肠,便是做个一品之尊,也非容易得来。不是根基风水,孝廉学业上种出,也须前生种德修善阴功。”孤光乃笑道:“我等一个贫汉,根基无有,风水那来,孝廉学业无从得就,只有种德修善阴功可行,却又要前生修种,你我既在今生受此贫苦,必是前生未曾修种,要想尊大,如何能够?”猴精道:“你这不足心肠可肯罢休?”孤光笑道:“如何肯休!尚有后世。如根基可发大僚,却也不难。”猴精道:“根基岂易能得,乃是今生修种。”孤光道:“便是风水也可。”猴精道:“也是今生积得。”孤光道:“孝廉学业,便不须今生,却是来生自己努力。”猴精道:“今生不修种,来生定产于愚俗之家,怎知哪学业,行哪孝廉?”孤光道:“据师父说来,都是今生修种。如今我与你贫苦出家,在此破庵,如何修种?”猴精道:“你与我不同。我出家道者,八斋五戒,见性明心,不入贪嗔痴,惟念阿弥陀佛,便是本等修种。你既非僧,又不居俗,现在庵中,只就你这现在修种。若生不足妄心,便非修种,不但来世不得大僚还要妄想,堕入无明苦恼。”孤光听了笑道:“现在不过破庵,日行不过乞化,将何去修?把甚功德去种?”猴精笑道:“守你风雨凄凉,甘你饥寒贫苦,不劳妄想。僧家有一句禅语说得好:‘上床脱了和鞋,知道明朝来不来。万事不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孤光听了笑道:“讲了半晌闲话,还在破庵修种现在功德。我如今请问师父道号,在何处出家,若是没有定处,方才你说能募化修理,便在这破庵居住。当年前有一位僧人,在此施些汤水济行人渴,不料僧不会化缘,冷落此庵,倾颓而去。”猴精答道:“我名元来,在梅岭出家,经年游方,哪有住处。老道若容我在此,管教你饱食暖衣。”孤光听得笑道:“缘法,缘法。我依旧替你担水施汤。”他哪里识这老道乃是猴精变幻。却说世间邪正原不并容,邪能归正,自入正因;正若投邪,便投邪道。往往有一等正人,邪入贪嗔,皆因善根缘浅,倒不如一个猿猴。得瞻高僧白毫光照,一种迷人兽心,改作出家正果,总是高僧到处度脱化功。他却也性灵多智,一面村市化缘,修理破庵,一面布施汤水。乃就有村市善人,见这和尚伶俐,会说善讲,都肯发心,把个破庵修理如新。早有过往僧道,行路客商,吃汤饮水,地方人众遂称元来道者。起个庵名复新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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