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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度记》·弄戏法暗调佳丽 降甘霖众感巫师

东度记 清溪道人 著

话说本慧四个瞒着师父进城,闹热去处使弄戏法,骗人钱钞。一时传到左公子耳内,叫家仆寻一楼阁,却好本慧们弄法。公子登楼看见,夸妙道奇,归家说与妻妾,都来登楼观看。其中却有两个美妾,一个唤做天香,一个唤做国色。他两个偏好卖娇妆俏,占众妾之前,露出头面出那高楼之外。这本慧、本定二人,却是在花柳店被歌妇引惹过的心肠,一时见了,把持不住,就动了邪心,放荡礼法之外,不记修行此中。他两个手里弄法,眼里瞥楼,乃对巫师二人说道:“泥丸子膏药,师兄们既卖不得,又忿忿不平我二人弄法。我如今把这变桃撮桶的法儿,料你俱全,且让你做出骗钱,我二人却把你丸子膏药到城外卖去。”巫师、新园不知他二人卸担子与他,便答道:“好情,好情。”把丸子膏药交付与本慧二人。二人接了丸子膏药,哪里城外去卖,走到楼前,便一个隐身法,他便见人,人却不见他。走进大门,直奔楼上。见两妾一貌如花,花不如貌。他二人饱看了一会,说道:“待看何用?不如耍她二人,回去房栊里再作计较。”乃取两丸泥丸,变做两个磕睡虫儿,飞入二妾鼻孔,两个即盹睡起来,便回衙去了。本慧、本定仍仗着隐身法,直跟入卧房。两妾是公子宠爱的,见他盹睡归衙,随跟入卧内。本慧二人只得隐身等候,怎敢戏弄!他为甚不敢戏弄?岂无幻法算公子?只因同伴的能中有能,恐又被巫师们忌妒,知道了,又来算他,只这一个心肠,也是二妾不该点染。却好本智在梵志面前忽然想起四个人,终日外游,做的何事。乃向师父说道:“本慧四人瞒师外游,闻知弄法骗钱,万一惹出事来,与师不便。徒弟去探访看来。”梵志道:“正是,你去看来。”本智出得园门,进入城内,四处探访,只见巫师与新园在热闹街市卖桃撮桶,赚哄人钱。却不见本慧、本定二人。他一壁厢怪巫师弄法,一壁厢找寻慧定二人。找寻不见,只得见了巫师,盘问详情。赛新园道:“我们作法,对面楼上有美貌妇女观看,本慧二人眼不住的睃看,莫不是动了春心,去弄巧术?”本智道:“这二人日前曾在花柳村店,若非我看破,几乎坏了门风。我与你到那美妇处探个消息。”当下巫师收了戏法,同本智、新园到得楼前,找问谁家妇女。有人说是公子衙内。本智与巫师计议;“门第深邃,如何寻访?”乃作起隐身法,径入内宅。会法的便看见本慧二人,在卧房伺候公子动身。公子坐久不出,他两个将膏药变做两个大蝴蝶,飞到房内,又飞出房外。那公子见蝶,心里喜爱,出房来看。蝴蝶飞飞引引,直出堂外。公子跟随出堂。他二人正要假变公子调弄美妾,却未防巫师。巫师把脸一抹,变出公子的正妻,带着丫环进房来。本定见了,却是巫师假变,大家一笑,即现出本像。这惊得两妇大叫起来:“有贼!”只见房外走了几个家婢来,慌得本智、本意、本定三人忙使隐身法,往外走了。只丢下赛新园,被婢妾们拿住。新园如何被捉?只因笑不休,便隐不着。众婢捉扯到公子处,问他来历,新园乃招出是梵志的徒弟,只因做戏法,误入衙内。公子听得是梵志徒弟,不便处治,乃带到园中。本智此时已回园与本慧三人方便,瞒过梵师。只有新园被公子带到园中。他想有何面目见师父,把身一抖,腾空一路烟飞星驰去了。公子见没有对证,不如不言,只得饮忍回衙。后有夸众道徒弄法虚幻真乃妙术七言八句:

道有法兮真玄幻,人有灵兮神万变。

化羊跨鹤太史慈,笼鹅吐妇称阳羡。

长房骑竹化条龙,隐娘神剑飞双燕。

庄周梦蝶莫言虚,双凫化履人曾见。

按下梵志与徒弟在园中,只候左相一会,也知众徒生事,赛新园逃走,进退正在无计。却遇着东印度天气亢旱,人民望雨。一日,国王坐殿,执事官奏王,国中无雨。王问:“无雨当作何事?”左相奏道:“当竭诚祈祷。”王曰:“祈祷上在予,下在各臣修省。”左相奏道:“我王固要修省,还须着令僧道祈禳。”执事官道:“近日国中僧道有道行的少,往年旱涝,毕竟是我王虔诚,祈求得雨。”王曰:“一面予自修省,一面出令,不拘远近僧道:会祈祷的,令来求雨。”当下执事官朝散,写一张榜文,令有远近不论僧道:能祈求雨泽的,准来祈祷。榜文张持,却好巫师见了,到园与梵师说知。梵志大喜道:“大头脑檀越,可相会也。”乃令巫师揭下榜文,传入王内,执事官乃唤巫师,问其来历,合用坛场器物。巫师道:“俱各不用,只求我王,诚心朝天叩拜,焚一炷香,大雨随到。”执事官听得说道:“往日祈祷雨泽,僧人道士设坛行法,这个道人如何俱不用?”一时传到国城内外,都来看道人祈雨。公子却也到园中。看梵志师徒如何祈祷。只见巫师手执杨枝,口里念着经咒,从园门出去,遍走国城里外街坊,顷刻云霾蔽日,大雨淋漓。那雨随着巫师大下一日一夜。人民哪个不称好道人。国王大喜。因此,公子在左相面前举荐道:“赵一品荐来道家,果是道行不凡。”左相听说,乃到园中相会梵志,请到衙内,大设斋供款待。因讲些修炼丹汞工夫,说些保和性命的道理。原来这梵志是个旁门外道:口能讲得天花乱坠,哪里有半分道行,专靠着些障眼幻法,引动到处人心。这左相只听得他讲的合道:遂留他衙内,终日谈论。后有讥外道惑人五言四句。

诗曰:

道原不可道,讲论何所稽。

只因愚不悟,多被外旁欺。

按下梵志在左相衙终日谈论内外事理不提。且说海岛玄隐道士丹鼎已成,将证真仙,偶出洞门观看,见白鹤形孤,青鸾影绝,乃想起道童久逃在外,心里却也知他误入旁门,乃又怜他邪迷归路。把慧眼一观,叹道:“这劣徒,原来在东印度国。我若不度他回岛,岂不叫他入了邪宗?”乃将仙丹一粒,先度了白鹤,只见白鹤得丹,抖一抖羽毛,一翅直入云端,顷刻把青鸾引归。玄隐正欲跨鹤来寻道童,只见毫光朗耀,一个童子从蓬莱仙境处来,坐于松荫下。玄隐道士看那童子,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头挽着个小髻儿,身穿件百衲衣,项上挂一串缨络,只疑是道童归来,近前却不是。乃问:“童子,何方来的?”童子便答道:“何方来的。”玄隐把慧眼一看,随稽首道:“童子往何方去?”童子便答道:“往何方去。”玄隐也不问,却把青鸾唤过来,道:“童子,我小道知你东方去,顺便青鸾奉骑。只是一事敢求。小徒道童得度,乞度他回岛,料童子慈悲,定然不拒。”童子只听了一声“慈悲”二字,也不问,也不辞,跨上青鸾,向东而去。玄隐依旧洞中高卧。

这童子跨鸾直到东印度国中,游行闾里,乞化斋供,昂昂气象,不同尘俗,行路如飞。人问他姓名,答道:“与汝同姓。”人问他:“你行何急。”答道:“你行何慢。”人见他语言随口而答,必要问他名姓。童子道:“何必苦苦询名问姓?只我这缨络,便是名姓。”人遂称叫做“缨络童子”。一日,梵志同着本智闲游城中,童子见了本智,笑道:“这道童迷痴在腹,怎怪他忘却旧境?”乃将手把本智脑后一打,说道:“玄隐道士寻汝。”本智听了,陡然唤醒,道:“呀!我如何忘却海岛,只管浪游在此?”也不问童子来历,把眼望空一看,只见一只青鸾从天飞下,本智即跨上青鸾,飞腾霄汉,望海岛而去。梵志见本智跨鸾飞去,知是日前光景,随手路旁取树叶化鸾,叫本定变做本智,依旧去赶。哪知缨络神通广大,把手一指,那海洋即现出一座海岛,也有一个本智,跨只青鸾。真假浑搅海岛空中。本定眼看海岛在前,越奔越远。梵志见本定去久不回,心内疑惑,把幻法收来,只指望本定与假鸾飞回,哪知本定被假树叶坠地,化作南柯一梦,脱胎换骨,又入了别姓人家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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