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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文》·第07部 卷六百三十五

清朝 全唐文 董诰 著

◎ 李翱(二)

    ◇ 答韩侍郎书  还示云:「於贤者汲汲,惟公与不材耳。」此言取人,得无太宽否?灼然太宽,夫又何疑。此事汲汲,如嗜欲之未得,自以为胜荀令君。耳目所及,书记所载,未见其比,何意忽然当一时而更有人也。故具於後,以当讲学,且自道无愧,兼以为戏耳。

  如愚之於人,但患识昏,智不足以察人为累耳,苟以为贤,则不要前人相知相识,逢便见机巧有慧辩。故身虽否塞,而所进达者,不为少矣。其鉴赏称颂人物,初未甚信,其後卒享盛名为贤士者,故陆歙州、韦简州是也。好善太疾,智识未精,彼胜於彼,则因而进之,或取文辞,或以言论,或以才行,或以风标,或以政术,往往亦有不称於前多矣,不可以言其名,然亦未尝以为悔也。其中亦有痛与置力,後因礼节不足,或因尽言而诘之,前人既非贤良,遂反相毁损者,亦有其人矣。且庞士元云:「拔十失五,犹得其半。」真大贤之言也!如鄙人无位於朝,?厄摧於时,凄凄惶惶,奔走耻辱,求食不暇,自一千年来,贤士屈厄,未见有如此者,尚汲汲孜孜,引荐贤俊,如朝饥求飧,如久旷思通,如见妖丽而不得亲然,若使之有位於朝,或如兄侪得志於时,则天下当无屈人矣。如或万一有之,若陆歙州、韦简州之比,犹奔走在泥土,则当引罪在已,若狂若颠,朝虽饥不敢求飧,旷虽久不敢思通,见妖丽闭眼而不观,视迁荣如鞭笞宫割之在躬,夫又何荣乐而得安然也,不知此心,自古以来,曾有人如是者否?不知代有圣人,排肩则生,曾有一贤用心近於此者乎?若古或有之,幸示其人;如或无之,奈何乃言「惟公与不材」耳。

  如兄者,颇亦好贤,必须甚有文辞,兼能附己,顺我之欲,则汲汲孜孜,无所忧惜,引拔之矣。如或力不足,则分食以食之,无不至矣。若有一贤人或不能然,则将乞丐不暇,安肯孜孜汲汲为之先後?此秦汉间尚侠行义之一豪隽耳,与鄙人似同,而其实不同也。三五日前,京尹从叔云:「某大官甚知重陆ㄜ。」当时对云:「士所贵人知者,谓名未达则道之,家之贫则恤之,身之贱则进之故也。若陆ㄜ之贤章然矣,某官之知既甚矣,某官之位,日见天子,足以进人矣,开幕辟士,足以招贤矣,而皆未及陆ㄜ。若如此之知,知与不知果同也。若实知,乃反不知矣。」京尹不能对也。大凡身当位,得志於时,慎闭口不可以言知人。若知人而不能进,志未得而气恬体安,不引罪在己,若颠若狂,与夫不知人者何以异也。如离娄与瞽夫偕行,而同坠沟中,或以无目不见坑而坠,或以心不在行忧思之病而坠,所以坠则殊,其所以为坠则同也。天下如瞽者鲜,则其坠者皆离娄也,心不在焉故也。乐道此者,盖以自励,非欲刺乎富贵之人,当为再三读之,以代击髀而歌焉。某再拜。    ◇ 答独孤舍人书

  足下书中有「无怨怼以至疏索」之说,盖是戏言,然亦似未相悉也。荐贤进能,自是足下公事,如不为之,亦自是足下所阙,在仆何苦,乃至怨怼。仆尝怪董生大贤,而著《士不遇赋》,惜其自待不厚。凡人之蓄道德才智於身,以待时用,盖将以代天理物,非为衣服饮食之鲜肥而为也。董生道德备具,武帝不用为相,故汉德不如三代,而生人受其憔悴,於董生何苦,而为《士不遇》之词乎?仆意绪间自待甚厚,此身穷达,岂关仆之贵贱耶?虽终身如此,固无恨也,况年犹未甚老哉,去年足下有相引荐意,当时恐有所累,犹奉止不为,何遽不相悉?所以不数附书者,一二年来往还,多得官在京师,既不能周遍,又且无事,性颇慵懒,便一切画断,?作报书。又以为苟相知,固不在书之疏数,如不相知,尚何求而数书哉。惟往还中有贫贱更不如仆者,即数数附书耳。近频得人书,皆责疏简,故具之於此,见相怪者,当为辞焉。

    ◇ 答皇甫?书

  辱书,览所寄文章,词高理直,欢悦无量,有足发予者。自别足下来,仆口不曾言文。非不好也,言无所益,众亦未信,?足以招谤忤物,於道无明,故不言也。仆到越中,得一官三年矣,材能甚薄,泽不被物,月费官钱,自度终无补益,屡求罢去,尚未得,以为愧。仆性不解谄佞,生不能曲事权贵,以故不得齿於朝廷,而足下亦抱屈在外,故略有所说。凡古贤圣得位於时,道行天下,皆不著书,以其事业存於制度,足以自见故也。其著书者,盖道德充积,?厄摧於时,身卑处下,泽不能润物,耻灰泯而烬灭,又无圣人为之发明,故假空言,是非一代,以传无穷,而自光耀於後。故或往往有著书者。仆近写得《唐书》,史官才薄,言词鄙浅,不足以发明高祖、太宗列圣明德,使後之观者,文采不及周汉之书。仆以为西汉十一帝,高祖起布衣,定天下,豁达大度,东汉所不及。其馀惟文、宣二帝为优,自惠、景以下,亦不皆明於东汉明、章两帝。而前汉事迹,灼然传在人口者,以司马迁、班固叙述高简之工,故学者悦而习焉,其读之详也。足下读范蔚宗《汉书》、陈寿《三国志》、王隐《晋书》,生熟何如左邱明、司马迁、班固书之温习哉?故温习者事迹彰,而罕读者事迹晦,读之疏数,在词之高下,理之必然也。唐有天下,圣明继於周汉,而史官叙事,曾不如范蔚宗、陈寿所为,况足拟望左邱明、司马迁、班固之文哉!仆所以为耻。当兹得於时者,虽负作者之才,其道既能被物,则不肯著书矣。仆窃不自度,无位於朝,幸有馀暇,而词句足以称赞明盛,纪一代功臣贤士行迹,灼然可传於後代,自以为能不灭者,不敢为让。故欲笔削国史,成不刊之书,用仲尼褒贬之心,取天下公是公非以为本。群党之所谓为是者,仆未必以为是;群党之所谓非者,仆未必以为非。使仆书成而传,则富贵而功德不著者,未必声名於後,贫贱而道德全者,未必不ピ赫於无穷。韩退之所谓「诛奸谀於既死,发潜德之幽光」,是翱心也。仆文采虽不足以希左邱明、司马子长,足下视仆叙高愍女、杨烈妇,岂尽出班孟坚、蔡伯喈之下耶?仲尼有言曰:「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己。」仆所为,虽无益於人,比之博弈,犹为胜也。足下以为何如哉?古之贤圣,当仁不让於师,仲尼则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又曰:「予欲无言。天何言哉?」孟子则曰:「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安能使予不遇乎?」司马迁则曰:「成一家之言。藏之名山,以俟後圣人君子。」仆之不让,亦非大过也。幸无怪。某再拜。    ◇ 答朱载言书  某顿首。足下不以某卑贱无所可,乃陈词屈虑,先我以书,且曰:「余之艺及心,不能弃於时,将求知者。问谁可,则皆曰其李君乎。」告足下者过也,足下因而信之又过也。果若来陈,虽道德备具,犹不足辱厚命,况如某者,多病少学,其能以此堪足下所望博大而深宏者耶?虽然,盛意不可以不答,故敢略陈其所闻。

  盖行己莫如恭,自责莫如厚,接众莫如宏,用心莫如直,进道莫如勇,受益莫如择友,好学莫如改过,此闻之於师者也。相人之术有三,迫之以利而审其邪正,设之以事而察其厚薄,问之以谋而观其智与不才,贤不肖分矣,此闻之於友者也。列天地,立君臣,亲父子,别夫妇,明长幼,浃朋友,《六经》之旨也。浩浩乎若江海,高乎若邱山,赫乎若日火,包乎若天地,掇章称咏,津润怪丽,《六经》之词也。创意造言,皆不相师。故其读《春秋》也,如未尝有《诗》也;其读《诗》也,如未尝有《易》也;其读《易》也,如未尝有《书》也;其读屈原、庄周也,如未尝有《六经》也。故义深则意远,意远则理辩,理辩则气直,气直则辞盛,辞盛则文工。如山有恒、华、嵩、衡焉,其同者高也,其草木之荣,不必均也。如渎有淮、济、河、江焉,其同者出源到海也,其曲直浅深、色黄白,不必均也。如百品之杂焉,其同者饱於腹也,其味咸酸苦辛,不必均也。此因学而知者也,此创意之大归也。

  天下之语文章,有六说焉:其尚异者,则曰文章辞句,奇险而已;其好理者,则曰文章叙意,苟通而已;其溺於时者,则曰文章必当对;其病於时者,则曰文章不当对;其爱难者,则曰文章宜深不当易;其爱易者,则曰文章宜通不当难。此皆情有所偏,滞而不流,未识文章之所主也。义不深不至於理,言不信不在於教劝,而词句怪丽者有之矣,《剧秦美新》、王褒《僮约》是也;其理往往有是者,而词章不能工者有之矣,刘氏《人物表》、王氏《中说》、俗传《太公家教》是也。古之人能极於工而已,不知其词之对与否、易与难也。《诗》曰:「忧心悄悄,愠于群小。」此非对也。又曰:「遘闵既多,受侮不少。」此非不对也。《书》曰:「朕┾谗说殄行,震惊朕师。」《诗》曰:「菀彼柔桑,其下侯旬,捋采其刘,瘼此下人。」此非易也。《书》曰:「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诗》曰:「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旋兮。」此非难也。学者不知其方,而称说云云,如前所陈者,非吾之敢闻也。《六经》之後,百家之言兴,老聃、列御寇、庄周、?冠、田穰苴、孙武、屈原、宋玉、孟子、吴起、商鞅、墨翟、鬼谷子、荀况、韩非、李斯、贾谊、枚乘、司马迁、相如、刘向、扬雄,皆足以自成一家之文,学者之所师归也。故义虽深,理虽当,词不工者不成文,宜不能传也。文理义三者兼并,乃能独立於一时,而不泯灭於後代,能必传也。仲尼曰:「言之无文,行之不远。」子贡曰:「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享,犹犬羊之?享。」此之谓也。陆机曰:「怵他人之我先。」韩退之曰:「唯陈言之务去。」假令述笑哂之状曰「莞尔」,则《论语》言之矣;曰「哑哑」,则《易》言之矣;曰「粲然」,则谷梁子言之矣;曰「攸尔」,则班固言之矣;曰「冁然」,则左思言之矣。吾复言之,与前文何以异也?此造言之大归也。  吾所以不协於时而学古文者,悦古人之行也。悦古人之行者,爱古人之道也。故学其言,不可以不行其行;行其行,不可以不重其道;重其道,不可以不循其礼。古之人相接有等,轻重有仪,列於《经》《传》,皆可详引。如师之於门人则名之,於朋友则字而不名,称之於师,则虽朋友亦名之。子曰「吾与回言」,又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又曰「若由也不得其死然」,是师之名门人验也。夫子於郑兄事子产,於齐兄事晏婴平仲,《传》曰「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又曰「晏平仲善与人交」,子夏曰「言游过矣」,子张曰「子夏云何」,曾子曰「堂堂乎张也」,是朋友字而不名验也。子贡曰「赐也何敢望回」,又曰「师与商也孰贤」,子游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是称於师虽朋友亦名验也。孟子曰:「天下之达尊三,德、爵、年,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足下之书曰「韦君词、杨君潜」,足下之德与二君未知先後也,而足下齿幼而位卑,而皆名之。《传》曰:「吾见其与先生并行,非求益者,欲速成也。」窃惧足下不思,乃陷於此。韦践之与翱书,亟叙足下之善,故敢尽辞,以复足下之厚意,计必不以为犯。某顿首。

    ◇ 论事於宰相书

  凡居上位之人,皆勇於进而懦於退,但见已道之行,不见己道之塞,日度一日,以至於黜退,奄至而终,不能先自为谋者,前後皆是也。阁下居位三年矣,其所合於人情者不少,其所乖於物议者亦已多。奸邪登用而不知,知而不能去;柳泌为刺史,疏而不止;韩潮州直谏贬责,诤而不得。道路之人咸曰:「焉用彼相矣。」阁下尚自恕,以为犹可以辅政太平,虽枉尺犹能直寻,较吾所得者,不啻补其所失,何足遽自为去就也。窃怪阁下能容忍,亦已甚矣。昨日来高枕不寐,静为阁下思之,岂有宰相上三疏而止一邪人,而终不信?阁下天资畏慎,又不能显辩其事,忍耻署敕,内愧私叹,又将自恕曰:「吾道尚行,吾言尚信,我果为贤相矣。我若引退,则谁能辅太平耶?」是又不可之甚也。当贞观之初,房、杜为相,以为非房、杜则不可也;开元之初,姚、宋为相,以为非姚、宋则不可也。房、杜、姚、宋之不为相,亦已久矣,中书未尝无宰相,然则果何必於房、杜、姚、宋?况道不行,虽皋陶、伊尹,将何为也?房、杜、姚、宋,诚贤也,若道不行,言不信,其心所谓贤者,终不敢不进,其心所谓邪者,终不敢不辩,而许敬宗、李义府同列用事,言信道行,又自度智力必不足以排之矣,则将自引而止乎?将坐而待黜退乎?尚自恕苟安於位乎?以阁下之明,度之当可知矣。凡宪己事则不明,断他人事则明,己私而他人公,勇易断也。承阁下厚知,受奖擢者不少,能受阁下德而献尽言者未必多,人幸蒙以国士见目,十五年馀矣,但欲自竭其分耳,听与怪在阁下裁之而已。    ◇ 劝裴相不自出征书

  三两日来,皆传阁下以淄青未平,又请东讨。虽非指的,或虑未实,万一者有之,只可先事而言,岂得後而有悔。且如房、杜、姚、宋,时政大耀而无武功;郭汾阳二李太尉,立大勋而不当国政。阁下以舍人使魏博,六州之地归矣;自秉大政,兵诛蔡州,久而不克,奉命宣慰,未经时而吴元济生擒矣;使一布衣持书涉河,而王承宗恐惧委命,割地以献矣。自武德以来,宰相居庙堂而成就功业者,未有其比。是宜以功成身退、养德善守为意,奈何如始进之士,汲汲於功名,复欲出征,以速平寇贼之为事耶?自秦汉以来,亦未尝有立大功而不知止,能保其终者。即韩侍中亲率重兵以压境矣,田司空深入贼地以立功矣,凡人之情,亦各欲成功在己,惟恐居下,顾宰相衔命,领三数书生,指麾来临,坐而享其功名。夺人之功,不可一也;功高不赏,不可二也;兵者危道,万一旬月不即如志,是坐弃前劳,不可三也。凡三事昭灼易见,岂或事在於己而云未熟耶?伏望试以狂言访於所知之厚者。意切辞尽,不暇文饰,伏惟少赐省察。翱再拜。    ◇ 荐士於中书舍人书

  前岭南节度判官试大理司直兼殿中侍御史韦词、处士石洪(原注:明经出身,十五年前曾任冀州纠)、前宣歙来石军判官试太常寺协律郎路随、江西观察推官试秘书郎独孤朗,右三人先以论荐,一人继此咨陈。如韦之才能无方,忠厚可保,翱与南中共更外患,始终若一。此人先为一二暗人之所排诋,闻宰相惑於流言,都无意拔用。如此才能,岂患不达,适足以厚其资耳。石洪之贤,优於李渤,身遁而道光,材长而器厚,若在班列,必有殊迹。如路随首以父在蕃中,未敢昏娶,年六度矣,不畜仆妾,居处常如在丧,虽曾闵复生,何以加此。其见解高明,事悉相类。独孤朗人物材能,不後韩休起居,比以伯父年高,罢举归侍,遂伯父之身,岂非厚於孝而薄於名者耶?凡此四人,材能行义,超越流辈。自二年来,阅除书采擢後进多矣,未见胜之者。或隔以浮言,或限以资叙,贤者自处而不求苟进,在上者无超异之心,因循而不用,则冯唐白首,董生不遇,何足怪哉?翱以为宰物之心,患时无贤能可以推引,未闻其以资叙流言而蔽之也。天下至大,非一材之所能支,任重道远,非徇谗狠之心所能将明也。嗟夫,翱之说未必果信於兄,兄之言亦未尽行於时,虽殷勤发明,何有成益,但知而不告,则负於中心耳。

    ◇ 谢杨郎中书

  月日,乡贡进士李翱再拜。前者以所著文章献於阁下,累获咨嗟,勤勤不忘。翱率性多感激,每读古贤书,有称誉荐进後学之士,则未尝不遥想其人,若与神交,太息悲歌,夜而复明。何独乐已往之事哉,诚窃自悲也。临空文,尚慨慕如不足,况亲遇厥事,观厥人哉。幸甚幸甚。翱自属文,求举有司,不获者三,栖遑往来,困苦饥寒,踣而未能奋飞者,诚有说也。窃惟当兹之士,立行光明,可以为後生之所依归者,不过十人焉。其五六人,则本无劝诱人之心,虽有卓荦奇怪之贤,固不可得而知也。其馀则虽或知之,欲为之荐言於人,又恐人之不我信,因人之所不信,复生疑而不自信,自信且犹不固,矧曰能知人之固?是以再往见之,或不如其初,三往见之,又不如其再。若张燕公之於房太尉,独孤常州之於梁补阙者,讫不见一人焉。夫如是,则非独後进者学浅词陋之罪也,抑亦先达称誉荐进之道有所不至也。孔子曰:「举尔所知。」古君子於人之善,惧不能知;既知之,耻不能举之;能举之,耻不能成之。若翱者,穷贱朴讷无所取,然既为阁下之所知,敢不以古君子之道有望於阁下哉。不宣。翱载拜。    ◇ 与陆亻参书

  李观之文章如此,官止於太子校书郎,年止於二十九,虽有名於时俗,其卒深知其至者果谁哉?信乎天地鬼神之无情於善人,而不罚罪也甚矣,为善者将安所归乎?翱书其人赠於兄,赠於兄,盖思君子之知我也。予与观平生不得相往来,及其死也,则见其文,尝谓使李观若永年,则不远於扬子云矣。书己之文次,忽然若观之文亦见知於君也。故书《苦雨赋》缀於前。当下笔时,复得咏其文,则观也虽不永年,亦不甚远於扬子云矣。书《苦雨》之辞既,又思我友韩愈,非兹世之文,古之文也,非兹世之人,古之人也。其词与其意适,则孟子既没,亦不见有过於斯者。当其下笔时,如他人疾书写之,诵其文,不是过也,其词乃能如此。尝书其一章曰《获麟解》,其他可以类知也。穷愁不能无所述,适有书寄弟正辞,及其终,亦自觉不甚下寻常之所为者,亦书以赠焉,亦惟读观、愈之辞,冀一详焉。翱再拜。

    ◇ 答侯高第二书

  足下复书来,会与一二友生饮酒甚乐,故不果以时报。三读足下书,感叹不能休,非足下之爱我甚,且欲吾身在而吾道光明也,则何能开难出之辞,如此之无忧乎?前书所以不受足下之说而复辟之者,将以明吾道也。吾之道非一家之道,是古圣人所由之道也。吾之道塞,则君子之道消矣;吾之道明,则尧舜文武孔子之道未绝於地矣。前书若与足下混然同辞,是宫商之一其声音也,道何由而明哉?吾故拒足下之辞,知足下必将愤予而复其辞也。足下再三教我适时以行道,所谓时也者,乃仁义之时乎?将浮沈之时乎?苟仁且义,则吾之道何所屈焉尔;如顺浮沈之时,则必乘波随(一无此二字)流望风而高下焉,若如此,虽足下之见我,且不识矣,况天下之人乎?不修吾道,而取容焉,其志亦不遐矣。故君子非仁与义,则无所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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