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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文》·第06部 卷五百七十九

清朝 全唐文 董诰 著

◎ 柳宗元(十一)    ◇ 氵?助教蓬屋题诗序

  儒有蓬户瓮牖而自立者,河间浚士燮,穷讨六籍,皆有著述,而尤邃《春秋》。为儒官,守道端庄,植志不回。在京师十二年,家本吴也,欲归而不可得,遂构蓬室,以备揖让之位。栋宇简易,仅除风雨,盖大江之南,其旧俗也。由是不出环堵,坐入吴甸,包山震泽,若在牖外。所谓求仁而得,斯固然欤!与夫南音越吟,慕望而不获者,异日道也。夫厚人伦,怀旧俗,固六义之本。群公是以有发德之什,书在屋壁,予叙而引之。

    ◇ 送韩丰群公诗后序  春秋时,晋有叔向者,垂声迈烈,显白当世。而其兄铜?伯华,匿德藏光,退居保和,士大夫其不与叔向游者,罕知伯华矣。然仲尼称叔向曰「遗直」、「由义」,又称伯华曰「多闻」、「内植」。进退两尊,荣于策书,故羊舌氏之美,至于今不废。宗元常与韩安平遇于上京,追用古道,交于今世,以是知吾兄矣。兄字茂实,敦朴而知变,宏和而守节,温淳重厚,与直道为伍。尝又著书,言礼家之事,条综古今,大备制量,遗名居实,淡泊如也。他日当为达者称焉,在吾侪乎?则韩氏之美,亦将?耀于后矣。今将浮游淮湖,观艺诸侯,凡知兄者,咸出祖于外。天水赵佶,秉翰序事,殷勤宣备,词旨甚当。予谓《春秋》之道,或始事,或终义。《大易》之制,序卦处末。然则后序之设,不为非经也。于是编其饯诗若干篇,纪于未简,以贶行李,遂抗手而别。

    ◇ 送娄图南秀才游淮将入道序

  仆未冠求进士,闻娄君名甚熟。其所为歌诗,传咏都中。通数经及群书。当时为文章若崔比部、于卫尉,相与称其文。众皆曰纳言曾孙也,而又有是,咸推让为先登。后十余年,仆自尚书郎谪来零陵,觏娄君,犹为白衣,居无室宇,出无憧御。仆深异而讯之,乃曰:「今夫取科者,交贵势,倚亲戚,合则插羽翮,生风涛,沛焉而有余,吾无有也。不则餍饮食,驰坚良,以欢于朋徒,相贸为资,相易为名,有不诺者,以气排之,吾无有也。不则多筋力,善造请,朝夕屈折于恒人之前,走高门,邀大车,矫笑而伪言,卑陬而?句?俞,偷一旦之容以售其技,吾无有也。自度卒不能堪其劳,故舍之而游。逾湖江,出豫章,至南海,复由桂而下也。少好道士言,饵药为寿,未尽其术,故行且求之。」仆闻而愈疑。往时观得进士者,不必若娄君之言,又少能类娄君之文学,又无纳言之大德以为之祖,无比部、卫尉以为之知,而升名者百数十人。今娄君非不足也,顾不乐而遁耳。因为予留三年。他日又曰:「吾所以求于心者未克,今其行也。」予既异其遁于名,而又德其久留于我也,故为之言。  夫君子之出,以行其道也;其处,以独善其身也。今天下理平,主上亟下求士之诏,娄君智可以任职用事,文可以宣风歌德,行于世,必有合其道而进荐之者。遽而为处士,吾以为非时。将曰老而就休耶?则甚少且锐。羸而自养耶,则甚硕且武。问其所以处,咸无名焉。若苟焉以图寿为道,又非吾之所谓道也。夫形躯之寓于土,非吾能私之。幸而好求尧、舜、孔子之志,唯恐不得;幸而遇行尧、舜、孔子之道,唯恐不慊,若是而寿可也。求之而得,行之而慊,虽夭其谁悲?今将以呼嘘为食,咀嚼为神,无事为间,不死为生,则深山之木石,大泽之龟蛇,皆老而久,其于道何如也?

  仆尝学于儒,持之不得,以陷于是。以出则穷,以处则乖,其不宜言道也审矣。以吾子见私于仆,而又重其去,故窃言而书之,而密授焉。

    ◇ 送易师杨君序

  世之学《易》者,率不能穷究师说,本承孔氏,而妄意平物表,争伉乎理外,务新以为名,纵辩以为高,离其原,振其末,故羲、文、周、孔之奥,诋冒混乱,人罕由而通焉。不违古师以入道妙,若宏农杨君者其鲜矣。御史中丞崔公,博而守儒,达而好礼,故杨君之来也,馆于燕堂,馈之侯食,日命合邦之学者,论说辩问,贯穿上下,挥散而咸同,幽昏而大明。言若诞而不乖于圣,理若肆而不失其正。不为他奇以立名氏,姑务达其旨而已。古人谓驾孔子之说者,杨君固其徒欤?宗元以为太学立儒官,传儒业,宜求专而通、新而一者,以为胄子师。昔尝游焉,而未得其人。今天下外多贤连帅、方伯,朝廷立槐棘之下,皆用儒先,而杨君之道,未列于博士,则谁咎欤?无乃隐其声,含其美,以自穷欤?夫以退让自穷于丰富之世,以贻有位者羞,是习《易》之说而废其道也。于将行而问以言,敢以变君之志。

    ◇ 送徐从事北游序

  读《诗》《礼》《春秋》,莫能言说,其容貌充充然,而声名不闻传于世,岂天下广大多儒而使然欤?将晦其说,讳其读,不使世得闻传其名欤?抑处于远,仕于远,不与通都大邑豪杰角其技而至于是欤?不然,无显者为之倡,以振动其声欤?今之世,不能多儒可以盖生者,观生亦非晦其说讳其读者,然则余二者为之决矣。生北游,必至通都大邑,通都大邑,必有显者,由是其果闻传于世欤?苟闻传必得位,得位而以《诗》《礼》《春秋》之道施于事,及于物,思不负孔子之笔舌。能如是,然后可以为儒。儒可以说读为哉!

    ◇ 送诗人廖有方序

  交州多南金、珠玑、?毒瑁、象犀,其产皆奇怪,至于草木亦殊异。吾尝怪阳德之炳耀,独发于纷葩瑰丽,而罕钟乎人。今廖生刚健重厚,孝悌信让,以质乎中而文乎外。为唐诗有大雅之道,夫固钟于阳德者耶?是世之所罕也。今之世,恒人其于纷葩瑰丽,则凡知贵之矣,其亦有贵廖生者耶?果能是,则吾不谓之恒久也,实亦世之所罕也。

    ◇ 送元十八山人南游序

  太史公尝言:世之学孔氏者,则黜老子,学老子者,则黜孔子,道不同,不相为谋。予观老子,亦孔氏之异流也,不得以相抗,又况杨、墨、申、商刑名纵横之说,其迭相訾毁抵捂而不合者,可胜言耶?然皆有以佐世。太史公没,其后有释氏,固学者之所怪骇舛逆其尤者也。今有河南元生者,其人闳旷而质直,物无以挫其志;其为学恢博而贯统,数无以踬其道。悉取向之所以异者,通而同之,搜择融液,与道大适,咸伸其所长,而黜其奇邪,要之,与孔子同道,皆有以会其趣,而其器足以守之,其气足以行之。不以其道求合于世,常有意乎古之「守雌」者。及至是邦,以予道穷多忧,而尝好斯文,留三旬有六日,陈其大方,勤以为谕,予始得其为人。今又将去予而南,历营道,观九疑,下漓水,穷南越,以临大海,则吾未知其还也。黄鹄一去,青冥无极,安得不冯丰隆、诉蜚廉,以寄声于寥廓耶!

    ◇ 送贾山人南游序

  传所谓学以为己者,是果有其人乎?吾长京师三十三年,游乡党,入太学,取礼部吏部科,校集贤秘书,出入去来,凡所与言,无非学者,盖不啻百数,然而莫知所谓学而为己者。及见遂于尚书,居永州,刺柳州,所见学者益稀少,常以为今之世无是决也。居数月,长乐贾景伯来,与之言,邃于经书,博取诸史群子昔之为文章者,毕贯统,言未尝波,行未尝怪。其居室?然,不欲出门,其见人侃侃而肃。召之仕,怏然不喜;导之还中国,视其意,夷夏若均,莫取其是非,曰「姑为道而已尔。」若然者,其实为己乎,非已乎?使吾取乎今之世,贾君果其人乎?其足也则居,其匮也则行,行不苟之,居不苟容,以是之于今世,其果逃于匮乎?吾名逐禄贬,言见疵于世,奈贾君何?于其之也,即其舟与之酒,侑之以歌。歌曰:充乎己之居,或踬其涂。匮乎己之虚,或盈其庐。孰匮孰充?为泰为穷。君子乌乎取?以宁其躬。」若君者,之于道而已尔,世孰知其从容者耶?

    ◇ 送方及师序

  代之游民,学文章不能秀发者,则假浮屠之形以为高;其学浮屠不能愿悫者,则又托文章之流以为放。以故为文章浮屠,率皆纵诞乱杂,世亦宽而不诛。今有方及师者独不然。处其伍,介然不逾节;交于物,冲然不苟押。遇达士述作,手辄缮录,复习而不懈。行其法,不以自怠。至于践青折萌,泛席灌手,虽小教戒,未尝肆其心,是故异夫假托为者也。薛道州、刘连州,文儒之择也,馆焉而备其敬,歌焉而致其辞,夫岂贷而滥欤?予用是得不系其说,以告于他好事者。    ◇ 送文畅上人登五台遂游河朔序

  昔之桑门上首,好与贤士大夫游。晋宋以来,有道林、道安、远法师、休上人,其所与游,则谢安石、王逸少、习凿齿、谢灵运、鲍昭之徒,皆时之选。由是真乘法印,与儒典并用,而人知向方。今有释文畅者,道源生知,善根宿植,深嗜法语,忘甘露之味,服道江表,盖三十年。谓王城雄都,宜有大士,遂蹑虚而西,驱锡逾纪,而秦人蒙利者益众。云、代之间,有灵山焉,与竺乾、鹫岭角立相望,而往解脱者,去来回复,如在步武。则勤求秘宝,作礼大圣,非此地莫可。故又舍筏西土,振尘朔陲,将欲与文殊不二之会,脱去秽累,超诣觉路,吾徒不得而留也。

  天官顾公、夏官韩公、廷尉郑公、吏部郎中杨公,有安石之德,逸少之高,凿齿之才,皆厚于上人,而袭其道风,伫立瞻望,惧往而不返也。吾辈常希灵运、明远之文雅,故诗而序之。又从而谕之曰:「今燕、魏、赵、代之间,天子分命重臣,典司方岳,辟用文儒之士,以缘饰政令,服勤圣人之教,尊礼浮屠之事者,比比有焉。上人之往也,将统合儒释,宣涤疑滞,然后蔑衣衤戒之赠,委财施之会不顾矣。其来也,盍亦征其歌诗,以?耀迥躅,伟长、德琏之述作,岂擅重千祀哉!庶欲窃观风之职,而知郑志耳。

    ◇ 送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  或问宗元曰:悉矣,子之得于巽上人也!其道果何如哉?对曰:吾自幼好佛,求其道,积三十年。世之言者,罕能通其说,于零陵,吾独有得焉。且佛之言,吾不可得而闻之矣。其存于世者,遗道其书。不于其书而求之,则无以得其言。言且不可得,况其意乎?今是上人究其书,得其言,谕其意,推而大之,逾万言而不烦;总而括之,立片辞而不遗。与夫世之析章句,征文字,言至虚之极,则荡而失守,辩群有之伙,则泥而皆存者,其不以远乎?  以吾所闻知,凡世之善言佛者,于吴则惠诚师,荆则海云师,楚之南则重巽师。师之言存,则佛之道不远矣。惠诚师已死,今之言佛者加少。其由儒而通者,郑中书洎孟常州。中书见上人,执经而师受,且曰:「于中道吾得以益达。」常州之言曰:「从佛法生,得佛法分。」皆以师友命之。今连帅中丞公具舟来迎,饰馆而俟,欲其道之行于远也,夫岂徒然哉!以中丞公之直清严重,中书之辩博,常州之敏达,且犹宗重其道,况若吾之昧昧者乎?

  夫众人之和,由大人之倡。洞庭之南竟南海,其士(一作土)汪汪也,求道者多半天下。一唱而大行于远者,是行有之,则和焉者,将若群蛰之有雷,不可止也。于是书以为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

    ◇ 送僧浩初序

  儒者韩退之与予善,尝病予嗜浮屠言,訾予与浮屠游。近陇西李生础自东都来,退之又寓书罪予,且曰:「见《送元生序》,不斥浮屠。」浮屠诚有不可斥者,往往与与《易》《论语》合,诚乐之,其于性情?然,不与孔子异道。退之好儒,未能过杨子,杨子之书,于庄、墨、申、韩皆有取焉。浮屠者,反不及庄、墨、申、韩之怪僻险贼耶?曰:「以其夷也。」果不信道而斥焉以夷,则将友恶来、盗跖,而贱季札、由余乎?非所谓去名求实者矣。吾之所取者与《易》《论语》合,虽圣人复生,不可得而斥也。

  退之所罪者其迹也,曰:「髡而缁,无夫妇父子,不为耕农蚕桑而活乎人。」若是,虽吾亦不乐也。退之忿其外而遗其中,是知石而不知韫玉也。吾之所以嗜浮屠之言以此。与其人游者,未必能通其言也。且凡为其道者,不爱官,不争能,乐山水而嗜间安者为多。吾病世之逐逐者唯印组为务以相轧也,则舍是其焉从?吾之好与浮屠游以此。

  今浩初间其性,安其情,读其书,通《易》《论语》,唯山水之乐,有文而文之。又父子咸为其道,以养而居,泊焉而无求,则其贤于为庄、墨、申、韩之言,而逐逐然唯印组为务以相轧者,其亦远矣。李生础与浩初又善。今之往也,以吾言示之。因此人寓退之,视何如也。

    ◇ 送元?师序

  中山刘禹锡,明信人也。不知人之实,未尝言,言未尝不雠。元?师居武陵,有年数矣,与刘游久且昵。持其诗与引而来,予视之,申申其言,勤勤其思,其为知而言也信矣。予观世之为释者,或不知其道,则去孝以为达,遗情以贵虚。今元?衣粗而食菲,病心而墨貌。以其先人之葬,未返其土,无族属以移其哀,行求仁者以冀终其心。勤而为逸,远而为近,斯盖释之知道者欤?释之书有《大报恩》十篇,咸言由孝而极其业。世之荡诞慢施者,虽为其道而好违其书,于元?师,吾见其不违且与儒合也。元?陶氏子。其上为通侯,为高士,为儒先。资其儒,故不敢忘孝;迹其高,故为释;承其侯,故能与达者游。其来而从吾也,现其为人,益见刘之明且信,故又与之言,重叙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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