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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八义》·穿山熊黑店收卜亭 小杜林奉命搜贼寇

大八义 杨德茂 著

话说穿山熊石禄,连忙奔了柜房,就听见屋里有人说话,说道:“怎么着摆上酒席吃得不太平?我腿快也得吃完了才能去啦。难道叫我看着饼挨饿吗?这件事作下来一千银子,你也分一半。”石禄一拉风门子说道:“一千银子我一个也不要。”进到屋中看见有一桌酒席,迈步走了进来。这个人连忙说:“客官,我们这是柜房。”石禄说:“柜房也不要紧呀,你们这个酒菜,吃了大半不能睡吧?”伙计说:“吃完了再睡。”石禄说:“你这就睡了吧。”说着话伸手拿起筷子来。伙计说:“你那里有酒席你不吃,这是我们柜上吃的。”石禄说:“我那桌菜都咬我。”伙计说:“这桌也是一个样。你吃哪样,哪样咬你。”石禄说:“他咬我我也吃。”伙计一怔,连忙上前用两双胳膊一围,不叫他吃。石禄一见气往上撞,抡圆一掌,便将这个伙计也给打死地上。他一看他的花红脑髓溅了一桌子。他自己出来到各处一找,并无别人,就是他们四个人。原来这四个人是贪心特大,石禄把他们全打死了。这才来到店门前,大声喊嚷:“住店来吧。开张贱卖三天,吃啦喝啦不要钱。住店也不要钱,盖被褥也不要钱。”他高声大嚷了有十几声,从正西来了一位,说道:“大掌柜的,这个买卖是您的?”石禄说:“不错,是我的。”那人说:“您为甚么许的愿呢?”石禄说:“我为老娘活七十七、八十八,耳不聋,眼不花,走道不把拐棍拿。”石禄借着门外的灯笼一看,此人身高九尺,细长两条仙鹤腿。往脸上一看面皮微紫,扫帚眉,大环眼、蒜头鼻子。火盆口,大耳相衬,押耳毫毛,倒竖抓笔一般。头戴紫缎色头巾,紫缎色上衣绒绳十字绊。蓝丝鸾带扎腰,双摺麻花扣蓝绸子底衣,白袜青鞋,肩上扛着一根钉钉狼牙棒。棒上挂着褥套,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些什么。石禄说道:“骆驼你饿啦?”此人说:“对啦。大掌柜的你连今天开张几天啦?店里头有客官吗?”石禄说:“有哇,他们全睡了。”此人说:“他们吃完了睡啦。”石禄说:“没吃就睡了。”这人说:“他们全走累啦。”石禄说:“对了。”原来石禄的心意,叫他进来作饭,自己好吃。来人说:“我可不叫骆驼。”石禄说:“那么你叫甚么呀?”来人说:“我家住淮安府东门外,卜家屯的人氏,姓卜名亭,外号赤面太岁便是。你打听打听,我怕过谁?”

书中暗表,原来卜亭他是家大业大,生来好武,听见那里有练武的,必定登门拜访,与人交友。因此偌大家财,全行花尽,后来落得乞讨在外。人可是侠胆义肠,在路上还好打个路见不平。凡是会狼牙棒的主儿,全被他给打败了,拿他为尊。身上也有小技艺,蹿房越脊他也成。他自己在家中设摆香案,对天赌过咒:人家一草一木不取。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横心不作苟且,不偷,不盗,不抢,不劫。自己这才在外作事,后来落得狼狈不堪。“今天你打听打听,我怕过谁?”石禄说:“你怕我不怕?”卜亭一想,我说不怕他,回头不叫我吃饭。遂说“我怕你,那么饭作得了吗?”石禄说:“作得啦,竟等你来吃啦。我这三天全是吃酒席。”卜亭说:“好,真是人不该死,五行有救,我三天没吃饭,大掌柜的咱们哪里吃呀?”石禄说:“里头吃。”卜亭随他来到了里面一看,那大桌的酒宴,在那里摆着。急忙上前抓起一个丸子,往嘴里就填。石禄从后面一拦他胳膊,说道:“你别吃,吃了就睡啦。”卜亭一听,遂说:“大掌柜的,你不叫我吃呀,吃完了就睡不成吗?”说完自己一想:哎呀,如此看来我非把他弄爬下,才能吃啦。好吧,想到此处,放下褥套,取出狼牙棒,伸手揪下门帘,跳在当院,大声说道:“大掌柜的你不叫吃,你出来吧。”石禄说:“骆驼,我不叫吃,你就急啦,多好的汉子也怕饿。我是为你好,你是我养活的。我爱你这个大个。”卜亭说:“你管我叫骆驼,我就是,你也得喂我呀。那么你怎么不不叫我吃呢?”石禄说:“我不叫你吃。”卜亭说:“那你就出来吧。”石禄说:“好,我出去看看你有多大的能为。”石禄管他叫骆驼,他给大家胡起外号。这是垫笔书。为是到了中套,石禄遭官司时候,那时众位一看,便可明白八九,知道起外号是情有可原。

闲言少叙,且说石禄来到院中。那卜亭看他出来,抡狼牙棒奔他顶门就砸。石禄见他棒奔头顶打来,连忙往旁一闪身。卜亭见打空了,忙一推棒,奔他右耳门子。石禄一矮身,伸手抓着狼牙棒。说的慢那时可快,真是打闪认针之功。石禄抄狼牙棒,右手顺着打去,施了一个凤凰单展翅往里打来。卜亭不敢撤手军刃,见掌到只可往后来了个铁板桥。石禄一见,抬手飞右腿,使了一个里拍腿。卜亭再想躲,那就不易啦,一腿将他翻倒。石禄连忙扔下狼牙棒,上前将他按住,当时就给捆啦。一手提着卜亭,一手拿了狼牙棒,来到柜房,将卜亭放下。那卜亭是苦苦的哀求,说道:“大掌柜的,你把我放开吧,我不吃啦,我是吃错了。”石禄说:“没有一进门就要吃的。你要吃对了,你吃饱了都行。再说你认识我吗?”卜亭说:“我不认识。”石禄说:“你不认识我,我怎么认识你呀?”卜亭说:“自己要再不认识自己,那人就死啦,你快把我解开吧。”石禄说:“你别吃丸子啦。”卜亭说:“我不吃啦。”石禄这才上前将他解开。卜亭爬起把绒绳捡起来,用筷子挟起肉来,又要吃。石禄说:“你别吃,吃了就睡啦。”说着便将肉给打在地上啦。卜亭说:“大掌柜的,我也看出来拉,今天我不把你捆上,我是吃不了哇。”说着毛腰抄起狼牙棒跳在院中,叫道:“你出来咱们还得比比。”石禄说:“你怎么这么急呀?非吃不可,是怎么着,我甚么也不叫你吃。”卜亭说:“我非把你捆上我才能吃啦。”石禄说:“你要能把我捆上,你才能啦。”说着来到院中,卜亭一抡狼牙棒奔胸打来。石禄一见,忙使了一个旱地拔葱蹿了起来,一腿,往下一落,劈面一掌。卜亭往后一闪,石禄双风灌耳就打进来了。卜亭往旁一闪身,石禄使了一个外扫膛腿。卜亭一长腰,石禄一伸手将他腰带抓住,往怀中用力一带,卜亭又爬下啦,二次又被捆上。石禄一手提着人,一手提着狼牙棒,来到屋中,往地上一放,把棒立在窗户台上。卜亭二次又央告,说道:“大掌柜的你把我解开吧,我不吃啦。”石禄说:“没有竟吃干的,一点稀的也不吃。你要进来先吃稀的,我不是就叫你吃了吗?”

原来石禄为人心最慈,他一想这么一个小辈,没甚么能为,不往心里去。卜亭也不明白这句话,以为真不叫吃啦。其实石禄到是好意,怕他吃完就死了。这回卜亭不由心中一动,暗想他也许是好人,因为我饿了好几天啦,肚肠全饿细啦,又加上我多少日子没吃着酒席啦,一见这桌酒菜,恨不能全吃了才可心,我吃丸子后吃肉,想到此处遂说:“大掌柜的,你行好哪,快这我解开吧,我再也不吃了。我知道我吃错啦。”石禄说:“对啦,你真吃错啦,我要给你解开你还得吃,许吃你再吃,我就不打你啦。”说着话上前将他绑绳给解开。卜亭起来捡起绒绳,绕在腰间,连忙上前端汤菜又要喝,刚到唇边,石禄一推他右胳膊肘,他便撒了手,吧一声,碗筷掉在桌上啦。这回他可真急了,急忙抄起狼牙棒跳在院中一站,叫道:“小子你出来,我非得把你捆上,我才吃得好啦,捆不上你,我吃不好。”石禄说:“骆驼,你真是自己要死啦。我要是把你捆上吧,你又央告,一解开,你又反毛。反毛你又不是个,弄爬下你,又得费事。”卜亭说:“你出来,有话院子再说。”石禄说:“好!”当时来到院中。卜亭一见他出来,一抡狼牙棒,打他底腿。石禄一见,双棒奔着迎面骨来,连忙往前一纵,双手一按地,双腿就起来啦。身子一转,把双腿可就抽在卜亭的腰节骨上啦。当时把卜亭抽了一个爬虎。石禄连忙过去,一用千斤力,压得卜亭直哎哟。连忙说:“得啦,大掌柜的,你把我放开吧,我不是你的对手。”石禄说:“小子,我不是说,不叫你吃吗,菜里头有那个,一吃就死了。”

卜亭这才明白,遂说:“有那个我就不吃啦。”石禄说:“有那个你就不用吃啦。”卜亭说:“我决不再吃了,再吃叫我不得善终。”说着心中暗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大的能为呀?我自出世以来,没有几个跟我平手的,如今他怎么会这么利害呢?我以为我双棒能为大,其实还是不成,真是能人背后有能人,一点也不错。英雄出在四野,好汉长在八方。卜亭此次出世,遇见了石禄,就叫石禄把他胆子给吓破啦。卜亭站起身形,他说酒菜里有那个,待我试一试。当下来到褥套旁,伸手取出夜行衣包,从百宝囊中取出银针一根,一试酒菜,那针立时就黑啦,吓了他一身冷汗,连忙将针收起。过来跪倒行礼,口中说道:“大掌柜的你是好人!你要不拦阻我,我一吃,那就小喇叭———吹啦。”石禄说:“骆驼,你上外边说声,住店吧,贱卖三天,吃啦,喝啦,不要钱,盖被窝也不要钱。有人一来,那时叫他给咱们做饭,我是大掌柜的,我先吃,我吃完了,你是二掌柜的,你吃。你吃完,他爱吃不吃,那就不管他啦。”卜亭听到此处,他扛着狼牙棒在院子喊,连三拼四一喊嚷,说道:“住店啦吧,开张贱卖三天,吃啦喝啦不要钱。不但不要钱,你要会做饭,有你一股买卖,你做熟了饭,我们大掌柜的先吃,大掌柜的吃完了我吃啦,我吃完了你爱吃不吃。”他在院子里喊,南房上有人答言,唔呀了一声。

书中暗表,原来是江南县赵庭来啦。他因为行在此地,听见有人嚷住店不要钱,这才上房,一看各屋子里全有灯光,听见石禄在屋中说道:“骆驼呀,你到是出去喊去呀。你在院子里喊,那能有人住店吗?”赵庭在房上答言道:“你们这里是店吗?”卜亭说:“你这位住店的可怪,怎么从房上走哇?”

按下此店不表,且说山东老少众雄,自荷包村起身,石禄何斌哥俩个赛马。石禄这匹乃是赛马良驹,何斌那匹是中江五龙的,也是一匹好马。他骑马与石禄赛。因为他子报父仇的心盛,所以要跟他赛马。谁知一拐过山环来,不见了石禄。他怕走岔了道,此时已然太阳平西啦,正想要找人打听打听。正在此时从西边来了一个樵夫。何斌翻身下马,一抱拳说道:“这位樵哥,我跟您打听打听这个四里屯在哪里?”樵夫说:“您上四里屯,别下这条道,一直正西就到了。”何斌说:“谢谢,谢谢!”那樵夫说完,扬长而去。这里何斌飞身上马,往西而去。到了四里屯,天已然大黑。下了马没进村,自己心中一想:一年吃了亏,十年都得记着了这件事情。这才拉马站在此处等候。工夫不见甚大,众人的马匹到。鲁清说:“何斌你一个人在此,你石大哥呢?”何斌说:“我们二人赛马,一拐山环,我就看不见他啦。直到而今,我就没找着他。”鲁清说:“谢斌、谢春、石锦章,你们哥三个在这路南,房上头一个,房下头两个,从这里往西找。无论店铺住户,全可以查看一下子,恐怕他们里头有鬼计多端。搜找一回,直到西村口会齐。”三个人一听,连忙下马,收拾好了。鲁清说:“街北里是宋锦宋士公,江南蛮子赵庭,草上飞苗庆,你们三位也是一个上房的,往西去搜查,直到西村口。”哥三个答应,当时也换好了夜行衣,各人上屋,往西寻来。那赵庭在房上,听见正西有人连声喊:“谁住店?”他才往西而来到了店口,听见石禄说话,遂说:“傻小子石禄吗?”卜亭说:“你怎么能认识我们大掌柜的?”你叫甚么呀?”赵庭说:“我们一块的。”石禄在屋子里答了话啦,说道:“骆驼啊,他是华阳,是我养活的。”赵华阳说:“我正是赵华阳。”卜亭说:“大掌柜的,这里有人给你送来一只花单来。”石禄说:“你把他拿了来我吃。”赵庭长腰从房上就下来了。”

卜亭一看他来了,原是一个蛮子。身穿夜行衣,背后背刀。那屋中石禄说话:“小脑袋瓜,我的骆驼,原是一个乏骆驼,你可不准跟他斗,一斗他就爬下。”赵庭说:“你姓骆,叫骆驼啊。”卜亭说:“你可别给我改姓,我们大掌柜叫我骆驼,我还不愿意啦,你还管我叫骆驼?”赵庭说:“那么你叫甚么呀?”卜亭说:“我家住淮安府西门外卜家庄的人氏,姓卜名亭,外号人称赤面太岁。你打听打听,除去我们大掌柜的之外,我怕过谁?”石禄在那一旁说道:“骆驼、小脑袋瓜,你们全是我养活的。等一会儿还有许多的人啦。”大家正在说话,外边众人到。鲁清一看店门前头有两个纸撮灯,再听店里头石禄、赵庭口音说话,连忙问道:“店里是石禄、赵庭吗?”石禄一听是他们到啦,连忙嚷道:“大清呀,快来呀。我在这里开店啦。”鲁清大众一听,这才一齐各拉马匹,拉进店内。早有店小二前来接马。众人说:“不用你们啦,我们自己来吧。”说着各人先把马拉到后院马棚拴好,将东西物件拿下来,大家来到前面。鲁清追问石禄的前情,石禄说:“骆驼你见了没有?这些人全是我养活的,他们全得跟我玩。”卜亭一看这些人,有老有少,黑白丑俊不等。又一看各位,全有军刃,使甚么家伙的全有。他又一想我访友,可上哪里去访?这如今跟他们在一处呢,可以会一会世外的高人,遂说:“大掌柜,那您给我引见引见呀。”石禄说:“我给你引见引见,你过来。这个是大肚子四,这个是小脑袋瓜,那个是小瞎子。我说大肚子四,小脑袋瓜,这个骆驼是我养活的,你们可要记住了。”他这么一说,与大家一引见,胡送外号,鲁清平素好懈怠,遂叫道:“骆驼。”卜亭说:“我不叫骆驼,我们大掌柜的因为我长的身量高,所以管我叫骆驼。”鲁清说:“阁下贵姓?家住哪里呢?”卜亭这才将姓名家乡,说了一遍。鲁清说:“卜亭,你们二位谁先来的?”卜亭说:“我们大掌柜先来的。”鲁清说:“他不是大掌柜的。他姓石,名禄,别号穿山熊。家住夏江秀水县,石家镇,大六门第四门的。”卜亭说:“他的老前辈呢?”鲁清说:“是圣手飞行石锦龙。你是哪一门的?”卜亭说:“我是右十二门第三门的。”鲁清说:“我给你指引指引吧。”当时另与他见了大家。统通见完,鲁清问石禄道:“石爷来的时候,这里有人没有?”石禄说:“有人。”鲁清说:“那他们全哪里去啦?”石禄说:“你这里来。”当时把他带到毛房,鲁清一看,这里粪坑上露着两个脚丫,那边爬着一个,门外头斜身倒着一个,脑袋没了一半,死于非命。鲁清说:“哪里还有?”石禄说:“这里还有一个。”二人来到柜房,鲁清一看,爬在桌上一个,是一掌打死的,万朵桃花,红白的溅了一桌子。鲁清连忙命人将四个死尸,以及这桌酒席,全埋好了。比方说,将这桌酒席给狗吃,狗都能翻白眼。这个八步紧断肠散,药力特大。鲁清令众人在后院,刨了个坑儿。刨完便将两桌酒席,四个死尸一齐埋在坑内,里外收拾干净,他们又在各处一搜找。在厢房找上银子两封,字柬一张。上面写着:拿着那石禄赏银五百,拿住鲁清纹银七百。拿着杜林纹银一千。除此三个人之外,拿住其他别人,也有赏赐。原来这是普铎、云峰、段峰三个所派。鲁清大家再在各处来找熏香蒙汗药,是一样也没有。

书中暗表,这些毒药熏香等,全在那两个兵卒身上啦。鲁清一看外人没有了,这才命把撮灯放到院中,将店门开了,这座店就算咱们的啦。杜林说:“咱们到厨房瞧一瞧,是菜全用银针点上一点,防备有舛错。”鲁清杜林二人来到了厨房,伸手一拉屋门,迎面有个厨格子,五个碗一落,一共是三格,有半斤的,有十二两的,也有一斤。三格往下是油盐酱醋。二人用银针一探,并无别色。到乡下白面就是一罗到底,最好的没有。面袋子是一袋挨着一袋,他这厨房内一共是七袋子,另外还有半袋子。旁边有个大缸盆,东墙角,有口水缸,往北有个面案子,旁边立着面棍,赶面杖。那边有一笊篱,靠近窗台有个柴锅。鲁清往上一翻脸看见明柱上,南边有个吊灯,北边有个吊灯,东边有一个大青灯,西边空着,没有甚么。鲁清杜林爷两个,又来到门道一看,大门紧闭。杜林说:“鲁叔父,可不是我小孩心眼多,小心无过。”鲁清说:“依你之见。”杜林说:“老人家,要讲山东省的人,不论是谁,他要是栽了,出个一差二错,那就算咱们栽啦。依我之见,咱们爷俩将大衣脱了,围着店外来一个弯儿。”鲁清说:“好,咱们爷俩走一趟。”遂叫道:“俊章啊,你将大门关上一点。”说完他二人开店门,走了出去,石俊章过来将大门关好。鲁清、杜林爷俩来到店门外,各将大衣脱下,打了腰围子。杜林说:“鲁叔父您在地下,我比您年轻,腰腿灵便一点,我在房上走。”鲁清一听,这个孩子到是比人强的多,遂说:“好吧,就这么办啦。”说完他飞身上了房。爷俩一上一下,往东查来。住户铺户,仔细观瞧,凡有灯光之处,便用耳音找一找。直到东村头,杜林在房上一举手,鲁清一见,知道没有破绽。那杜林上了北房,又上了南房,又从东往西搜来。爷两个瞧看明白,并无一差二错。然后杜林下了房,来到店门口打门。石俊章问道:“甚么人叫门?”鲁清说:“是我。”俊章这才把门开了,遂说:“你们两个干甚么去啦?”鲁清说:“我们爷两个兜个弯。”石俊章忙将店门关好,三个人来到北上房。大家在一处,商量着应当谁去做去,问谁也不答应。杜林有点咬群,他说:“石大哥叫我做,养活的这个去做饭可以吧?”遂说:“嘿,骆驼啊,你去做饭去吧。”卜亭说:“我不会,我是鹰嘴鸭子爪,管吃不作拿。”杜林说:“这样说,你是不去呀。非得叫你们大掌柜的跟你去你去才成啦。”连忙向石禄说:“石大哥,您叫他做饭去吧。做甚么样咱们全吃,只要熟了就得。”卜亭说:“那么我要做熟了,你们大家可别抱怨,做甚么样吃甚么样。”原来他也不会做饭,他向石禄说道:“大掌柜的,我不会作饭。”杜林说:“你会吃不会呀?”卜亭说:“我会吃就得会作呀?”杜林说:“对啦。”卜亭说:“好,那你们在此等着吧,我去作去吧。”说完他来到了厨房一看,东边一份,西边一份。他来到东边打开锅盖一看,锅内还很干净。又一看那旁边水缸是满满的一缸水,他便用盆盛了多半锅的水。来到后面抱一捆干草,搬到厨房,又将风门开啦。人要是会烧火,三五根一续。他不会做饭,大把的往里续。当时随火膛里柴草满啦,自然不能着,竟冒烟。卜亭不知道,他点着了之后,竟往里续草,不大功夫三间屋子里的烟全满啦,他连忙推开屋门。那草的烟真泪眼睛,少时烟出完,那一锅水翻开。他一看水是开啦,这个面怎么和呀。他左右一看,没有法子。忽然想起一个主意,心说:有啦,我在锅里和去吧。想到此处,过去抄起那半口袋白面,扛在肩上,往锅里一倒,少时锅底出了糊味。他这会连忙放下口袋把面棍拿起来,用力这么搅,少时这一锅浆子打好。自己又一想,别管如何,也得叫它熟了,好吃。半天工夫,他把面棍在锅边上一抹,上头还有些个面,便把它插入水里。他便出来一看,西头有两个水桶,连忙过去拿起两个水桶,来到屋中,将横梁撤去。拿起马勺来,就往桶内一倒。两只桶倒满,那里还有一半。便把两桶的梁安好,用手一提,热气熏手。他先将五落大碗,一齐拿到北上房。杜林说:“熟了吧?”卜亭说:“熟啦。”杜林说:“过水了吗?”卜亭是气话,遂说:“过水,你们吃吧。你们几位把佐料对好了,我去搬桶去。”说完转身走了出去。杜林说:“列位,您看,我要不叫我石大哥让他去做,他决不作。会吃不得会作?”鲁清说:“不一定吧。我看他是不会作。”杜林说:“他不会做,怎么熟啦?”鲁清说:“不定做的甚么样。”杜林说:“这就不能要样,熟了就得啦,要样您就上酒楼,这个他就不容易。”他们说话不表。

且说卜亭来到外面,他看见院子里有个大秤,撤下秤坨去,便到了厨房,将两桶挑到了堂屋,口中说:“你们诸位可包含着吃吧。”说完放下两桶,回身拿着桶梁等往出行走。杜林便跟了出来。口中说:“卜爷,明天我给你找一个作饭的地方,好不好?”卜亭说:“你待着吧,我不会作饭,可侍候谁去呀?”说话之间,到了厨房。杜林洗完手,拿了一大把筷子,又拿了油盐、酱油、醋等的佐料,来到上房,一看面还没动啦。他放下一切东西,拿起碗来。到桶旁边,伸手往下一捞面,这刚做的糊是烫的,不由他哎哟了一声,“烫了我啦。”石禄说:“你瞧是不是打板的,别嚷啦!我不会做饭,卜亭也不会做饭,你偏叫他去做。这不是成心吗!”鲁清说:“咱们大家全是山东省的人。卜亭是淮安的,人怕挨,金怕练,知性者同居,像你们在镖行里当伙计,就没有会作饭的吗?”当时旁边来三个人,说着:“鲁大叔,别说就是咱们这些位,没有这些人,我们也能作。”鲁清一看,原来是小豹子石俊章,遂说:“俊章啊,咱们大家来到西川,是来给咱师父报仇来啦,我等大家是尽其交友之道。要看起这种形景,真是令人啼笑皆非。”遂命石俊章、谢斌等人重新到厨房去做面条。说起做面条,面和完了讲究三光:面光,盆光,手光。将干面撒在面板上,将面取出放在板上。用赶面杖赶匀,拿干面一撒,用刀吧吧的一切,提起两下一拉,真是条条如帘子棍相仿。此时锅水已翻,便将面放入锅中,拿筷子一搅和,盖上锅,少时便煮熟了,用大盆捞了出来。第二把,第三把,全照样煮齐,然后提过水桶一过水,就算齐啦。谢斌拿过土坯挡好了灶火门,将厨房收拾好了。然后三个人拿碗端盆,来到上房。大家人等,这才各人拿碗来捞面,众人吃。夜行鬼张明说:“哪位劳驾给我来一碗?”没有答言。他便背过脸去用手往下一扒,眼珠往下一点,看见了屋中。他先看了看北边后窗户,俱无二色。宋锦过去替他捞了一碗,连同筷子,一齐交与他手。张明接过来,大家一齐用面。张明忽然一抬头,看见窗户正当中,好像有一点黑似的,心中不由一动。他假作咽喉喷,遂说:“好吗,真是着了我啦,我还得拉点屎去。”大家一听此言,不由全看他一眼。杜林说:“列位叔叔伯父,您看见我五叔没有?人家刚端起饭碗,还没吃呢,他要拉屎,这不用说,那是当年我五叔刚会扒饭桌之时,我张奶奶没受过老婆母的教训,所以用筷子来指您,您这才留下一个毛病,一吃饭就要拉屎。”宋锦心中也不大痛快,遂说:“五弟呀,你不是年岁小啦,怎么说拉屎呀?”五弟你快出去吧。”说着过来一接面碗,张明低声说道:“兄长怯山把罩子磕啦。”这是江湖话,怯山是北面。他一说宋锦就明白了,连忙点了点头,接过碗来放在桌上。张明一毛腰说:“我就在这里拉。”宋锦说:“外头去。”张文亮伸手取过马杆,往外走。宋锦跟着他,二人来到了外面,到了北房东夹道。宋锦说:“五弟,你在此等候,我去看一看去。”张明说:“兄长可要小心了,千万别把他惊走。”宋锦说:“不能放走他。”说完他便蹑足潜踪,来到夹道的北口。往西来看,见后窗上搭了一条腿,他便一撤身回来了,遂说:“五弟到是来了人啦。”张明说:“哥哥您不用管,待我去擒此贼寇。”说完用马杆往后走来,口中说道:“我没眼睛,住在一个店中,全靠有缘。我肚子疼还不许我拉屎。说我文亮前世因造下了孽,如今我才二目不明。在外面解手,也得靠墙底下,要不我叫店里伙计踩上也骂我。”他来到窗户底下,口中说道:“我在这里拉,大半不碍事吧。”说话之间他翻脸一看,一长腰蹿起来便将那条腿给揪住啦,大声说道:“你下来吧小子,别在这里瞧啦。”“噗咚”一声,落在地上,便将他给捆好啦,用马杆一穿,说:“兄长您过来,咱们哥两个搭着他。”宋锦过来,弟兄二人便将他搭到了前面。鲁清问道:“五弟你拿住人啦?”张明说:“不错,我拿住了一个人。”此时被擒之人,不由心中暗想:我怎么被一个没眼睛的主儿给拿住了,真是倒霉。鲁清走了出来,此时已将那人放到廊子底下。他过去一提他头,看了看并不认识,遂说道:“列位可以出来,大家认一认,他是哪一路的贼人?”众人一齐出来,看了看没有一个人认识。刘荣说:“我在江湖多年,要是出世的人,没有不认识的主儿。这个贼我怎么不认识呢?”又看了看,笑道:“呀,我看他太眼熟了,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此时就是杜林没出来。杜林还在屋中捞面啦。小花鳞杜兴说:“鲁叔父,您把我兄长叫出来,他或者许认识。”鲁清这才笑道:“杜林你快出来。”杜林说:“您那一片全都不认识,我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认识呢?”杜林来到了外面,他一看旁影,遂说:“哪位拿过一盏灯来?”杜锦答应,端了过来。杜林一推他脑壳,毛腰一看,遂说:“原来是你呀!”那人闻言不住的叫:“小爷爷。”杜林说:“那么待我亲解其绑。”说完当时就把他的绳扣解开。那人起身又拜倒,说道:“小爷在上,崔成有礼。”杜林说:“这是我兄弟。”崔成又给叩头,说道:“这是我二小爷爷。”杜林说:“爹爹您请过来。”崔成说:“这是我老太爷。”杜林又将杜凤请过来,说:“这是我叔父。”崔成说:“这是我二老太爷。”老龙神杜龙说:“杜林你不可这个样子。崔成你今年多大年纪啦?”崔成说:“我今年三十岁。”杜锦说:“你为什么管他叫小爷爷呢?”崔成说:“您有所不知,我小爷爷在倒退二年,救过我性命,我无恩可报。”杜锦说:“从今以后,不准你管他叫小爷爷。你要管他叫小爷爷,这不是折受他吗?”杜林问道:“崔成,这些位里你有认识的吗?”崔成说:“我有认识的,镖行三老我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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